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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起意

 

沈老夫人心下打定了主意,面上却不动声se。

这日吕夷光照旧起了个早,掐着时辰,就来给沈老太太请安。

一袭浅粉襦裙,黑发如瀑,只梳了个简单的乌云髻,簪了两根素银钗,却如何也掩不住绝se容光。自踏进里屋的那刻起,在一众丫鬟和嬷嬷的衬托下,便愈发显得熠熠生辉,葳蕤明yan起来。

沈老太太年纪大了,就ai看少nv年轻明媚的面庞。

更别提吕夷光还是自己带在身旁养大的,沈老太太这辈子都没t会过nv儿和孙nv儿孝顺膝下的乐趣,现下看着一脸稚气未脱的少nv,自是心生喜悦,眉开眼笑。

“今儿又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沈老太太头带抹额,身下靠着金丝枕,半倚半靠在绸榻上。脚边有两个低眉顺目的小丫鬟在侍候捶腿,身后又各站了两位年纪长些的大丫鬟,一人捧茶,一人轻柔沈老太太的yanx。

见了吕夷光,沈老太太习以为常,只嘴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她略微睁开眼,瞥了一眼吕夷光身后丫鬟手中捧着的东西,又见少nv脸上忍不住的娇憨得意,眼神愈发慈ai,便难免有些打趣。

吕夷光年纪小,心里兜不住事,雀跃都写了个满脸。沈老太太这一张口,就迫不及待地上前两步靠在捶腿的丫鬟身旁,接过其手里的活儿,边捏着腿边滔滔不绝了起来:“老太太这回可绝对猜不着囡囡给您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囡囡是沈老太太对其的昵称,以示疼ai之意。

少nv神se得意,望着沈老太太抿唇偷笑,浅浅露出两个小梨涡。

本就不俗的五官愈发显得灵动透亮。

“秋露繁时,以盘收取。”

吕夷光歪着脑袋,一副之乎者也的狡黠模样。

“最近囡囡闲来翻看医书,偶然查到此章,道是卯时收集的百草之露,煎如饴,可愈百疾,止消渴,令人延年不饥。”

“总之是个难得的好东西呢!”

言及此,少nv眸中若有光,双目湛湛地望着沈老太太,眼神清澈明亮:“老太太近来食yu消减,不妨试试这清露,辅以小食,看看医书所载是否为真?”

“是啊,老太太。”端着三瓶上好清露的丫鬟正是吕夷光的贴身侍nv春桃,此时也面带笑意地微微侧身行礼,望向老太太的方向接了话:“自打小姐看了这医书,便异常高兴。特意选在白露这天,天未亮就命奴婢们举着烛火前去后山,整整一个半时辰,亲自采集收取,才堪堪得了这三瓶清露,就马上赶来献给老太太了。”

春桃每多说一分,沈老太太面上的笑意就更浓一分。

连带着身后自小服侍在老太太身边的李嬷嬷也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神采,小姐如此熨帖孝顺,又细心懂事,也不算辜负老太太这么多年的偏疼了。

李嬷嬷服侍沈老太太这么多年,虽然没有明说,却也多少知道一些沈老太太对小姐未来托付的打算。先前还有些犹豫踌躇,现下看来,却也的确不失为良策。

若是往常,沈老太太自然不会辜负吕夷光的这份孝心。

只是眼下,她却有另一番成算在身上。

“好啦,都是大姑娘了,这些活儿哪里还需要你来做。”沈老太太语气轻缓,面带宠溺,牵起吕夷光为她捏腿的手,细细摩挲:“当你父母将你托付于我时,还是个稚童,却不想一眨眼,竟也长成这么大了。”

沈老太太眼神悠远,似是有些怀念,又仿似感叹。

“近来江氏有孕在身,需要静养,无暇顾及其他。可现下朝局刚稳,圣上铁腕,正风肃纪,接连处置了一大批乱臣反贼,正是地方官员往来调动最频繁的时候。伯谦升的又是吏部尚书,事情繁杂,每日起早贪黑,时日一多,难免愈发消减。”

“可怜身边也没个人照料起居。”

“今早伯谦来向我请安时,步履匆匆,形神疲惫,怕是昨夜又忙到深更。也不知下面的人到底是如何伺候的,竟也不知劝解一二,就任由他这般熬着身子!”

说到这儿,沈老太太言语不乏有些激动,既是心疼又是无奈。

“好孩子,”沈老太太语罢,轻轻抚着吕夷光白皙柔neng的双手,慈ai地望向她:“你做事向来是细心妥帖的,眼下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老爷了。”

“江氏这胎怀得不易,底下的人我又不放心。左右你就去替我去宣德院中好生看顾几日,也不必太废心神,就如平日里在这儿一般。一旦发现老爷那儿伺候的下人有任何不尽心之处,就立刻来报予李嬷嬷,将其趁早利落地发卖了出去才是!”

沈老太太言语笃定,眼皮微耷,希冀地瞧着半跪在自己脚踏旁的少nv。

话落至此,吕夷光向来是个乖巧懂事的x子。此番听得沈老太太肺腑之言,哪还有什么异议,自是听之从之。

吕夷光知道老爷就是沈老太太的命根子,她眼眸低垂,闪过一抹神se,无人察觉。

再抬头时,吕夷光又是一副懵懂纯真的少nv0样,只觉得自己这是再为沈老太太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有些兴奋,也有些犹豫:“……只是,这事儿要不要提前与婉容姐姐说一声?”

吕夷光口中的婉容姐姐便是江氏,因着江氏日日前来给沈老太太请安,也算看着吕夷光在延福院中长大的,两人还算熟稔。

江氏身为沈府主母,按理来说这事是应当知会一声的。

但是此时成与不成尚未有个定数,说多了,反倒会引得正在孕中的江氏多思多想。

李嬷嬷在沈老太太身后,眼见着吕夷光眼中浮现的些许纠结,便明白她这是还未参透老太太此举的深意,只单纯理解了字面意思,以为就是简单地去督促宣德院中的下人尽心办差。

其实老爷身边,哪有真敢不尽心的人?

“左右不过就是几日的事情,小姐放心地去便是,主母那边,老太太自有分寸。”

李嬷嬷面容含笑,语中带哄,自然地将沈老太太的深意掩了过去。

可不就是几日的事情?小姐尚未出阁,不解男nv之情是正常。可老爷是历经过人事的,后院有妻妾,膝下也有子嗣,只要见着了小姐,便能立马领会老太太的意思。

有意无意,过几日便见分晓。

若是成了,到时派人往芳阶院中说一声便是。毕竟是老太太的意思,也在情理之中,想来主母那边也不会有异议。若是不成,老爷并无此意,也空得白白耽误了小姐的名声,影响日后的姻缘。

“秀芝,”沈老太太见吕夷光被哄住,神情愈发和蔼,只轻声唤了李嬷嬷一声:“囡囡这身太过素雅,正是碧玉年华,就该穿的明媚讨喜些才是。”

“待会你亲自选身衣裳,再领了去宣德院,这路囡囡不熟悉。”

“还有,”沈老太太瞧了眼下面春桃手中捧着的玉瓶,顿了顿,才缓缓道:“等会儿见了伯谦,就将囡囡这番难得的心意仔细道来,万万莫要辜负了囡囡这一早上的忙碌辛苦才是。”

……老太太这是要将小姐的心意明晃晃赠予老爷了,

“是。”

李嬷嬷自是应下,心下却在仔细琢磨等会见了老爷,该说些什么话才好。

沈望回府的时候,天se已暗。

这一天,不仅是沈望在忙,吕夷光也被李嬷嬷仔仔细细地安排了一番。

自沈老太太的延福院中退下后,李嬷嬷先是带吕夷光梳洗打扮换了身衣裳,又领着她前后将轩德院中熟悉了个遍。还有沈望日常的饮食习惯,起居细节,事无巨细地都与吕夷光娓娓道来。包括沈望身边常贴身伺候的丫鬟侍卫,也有介绍,李嬷嬷像是笃定吕夷光不会简单只在这儿待上几日似的。

“老爷安。”

沈望刚一踏进轩德院的门口,远远就瞧见了李嬷嬷的身影,还以为是母亲有事吩咐,连忙大步向前:“嬷嬷快请起,可是母亲让您来传话?”

李嬷嬷是府中老人了,打小就伺候着沈老太太,沈望自然敬重。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嬷嬷说话惯来有分寸,面露笑意,言语之间自然舒缓,带着几分恭敬。主子念及情分,愿意给她这做奴才的几分薄面,做奴才的却不能蹬鼻子上脸,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原是今早老爷来请安,老太太瞧着您神se倦怠,怕是连日忙于朝政,又忧虑主母腹中子嗣,是以忽略了自己的身子。思来想去,实是放心不下,正巧老太太膝下养着吕小姐近来无事,又惯来是个妥当懂事的,便使了奴婢领着过来熟悉熟悉这宣德院中的事务,也好老爷身边还有个贴心人照料。”

话已至此,沈望又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小子,自是立刻理解了李嬷嬷话中的意思。

倒是难得的怔愣住了。

吕夷光自幼就入了沈府,得沈老太太怜ai,常常带在身边照看。沈望孝顺,时常出入老太太院中看望,有时只是简单地请个安,有时是聊些琐事,日子久了,难免就会与小姑娘碰上,是以虽算不得亲近,却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长辈与晚辈。

在李嬷嬷说出这番话前,沈望心中甚至都只当吕夷光是半个nv儿。

他膝下无nv,只有几个儿子,是以每每听闻同僚谈及膝下nv儿如何孝顺t贴的时候,沈望嘴上不说,心中也常有期待和希冀。

只是命中没有缘分的事情,无论如何也强求不来,便也逐渐释然。

再后来,吕夷光在老太太身边慢慢长大,小姑娘知恩图报,人也鬼灵jg怪的,主意多的很,时常会想法子逗笑沈老太太,有时还会连带着沈望一起开怀。

有几回,那些共事的朝中官员再论及膝下有nv儿的乐趣时,沈望脑海中甚至会闪过吕夷光狡黠灵动的脸庞。想来若是日后他有了nv儿,就应当是这般模样。

李嬷嬷话毕,不动声se地打量着沈望的神情。

她是看着沈望长大的,不说b沈老太太还要了解沈望,却也能猜出几分沈望此时的怔愣缘由。沈望自幼便是个稳当的x子,读书识字从未让老太太和已逝的老太爷c心过,也有自己的想法,行事向来果断,此刻却没有一口回绝。

也不知是不及反应,还是其他的什么。

李嬷嬷只当不察,仍旧言笑着道:“老爷最近日夜c劳,消瘦了不少。”

“府里不仅仅是老太太关切忧虑,吕小姐也很是挂心。碰巧最近吕小姐瞧了几本医书,得知清露可愈百疾,解消渴,喝了对身t大有裨益。是以碰上今日白露节气,天不亮就去了后山收集,整整一个半时辰,才堪堪得了这三瓶。”

春桃垂首,上前一步,将手捧着的玉瓶尽数奉与沈望眼下。

“……老太太特意嘱咐了,望老爷可万万莫要辜负了吕小姐一片心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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