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梦与天鹅绒
薛汶是个不怎么做梦的人,唯有十八岁到二十五岁那七年,因为一直服用精神类药物,他频繁地做着各种梦,甚至醒来后依然能记得梦中发生的一切。
在那些光怪陆离的梦里,世界被海水完全淹没,鲸鱼取代人类成为地球的霸主,建立自由平等的海底都市;豹子头林冲夜奔,上的不是梁山而是人类在火星的殖民地;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是因为某国元首打碎一只印着蝴蝶的玻璃杯。
也有更现实点的梦。
他梦见自己在工厂的流水线上打螺丝,枯燥的工作锯着他的神经,轰鸣的机器压断他的手掌;他梦见自己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下了地狱还能听见父母震耳欲聋的哭声,被阎王殿前的小鬼嘲笑他不孝。
还有梦中梦。
梦中梦的梦中梦。
被遗忘的记忆偶尔也以梦境的形式再次出现在脑海里,同毫无逻辑的妄想交织在一起。
薛汶是不喜欢做梦的。因为他可以肯定,自己没怎么做过好梦。
身体忽然传来一些很真实的感觉——湿润的、冰冷的、疼痛的、膨胀的。薛汶原本还忙着解析梦境的思想突然察觉到自己此刻似乎就在梦中,而当这个念头逐渐明晰的同时,他的意识便开始缓慢地抽离。
伴随着越发鲜明的肉体感觉,他缓缓睁开眼睛,却发觉眼前依旧漆黑一片。
小腹的酸胀很快就转移了注意,薛汶闷哼起来,同时感到自己双腿之间湿得不行,身后的穴正抽动着,似乎有温热的湿意在往外流淌。
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小腹上,压着肚皮便往下按。
挤压使得薛汶浑身都绷紧了。后穴里的水更加不受控制地喷涌出来,哪怕里头的软肉在不断地收紧也含不住一点。他发出抗拒的呜咽,条件反射地想要把腿并拢,却发现无论如何用力,他的下半身都毫无反应,两条腿只是微微地颤抖,没有挪动丝毫。
也就是在这时,薛汶意识到自己浑身赤裸地躺在浴缸里,双手也被反绑在身后。
某种细细的管状物体抵住了还在淌水的穴口,薛汶是gay,自然知道对方是在做什么,但他还是更习惯用前面,几乎没怎么自己碰过后面的入口。
当那根东西强硬地挤开后穴,堵住那个窄小的洞口时,那种强烈的、被侵犯的感觉让他觉得难受至极。
冰凉的液体被再次注入后穴,冲刷着敏感的肠肉,源源不断地灌入身体深处。
薛汶整个人都发起抖来,他想要挣脱却无果,只能任由那些液体填满后穴,甚至让小腹都被慢慢撑得胀起一个弧度。
令人崩溃的胀痛让他的手死死地攥紧了。青筋在手臂上暴起,捆住双手的绳索也因为挣扎而陷入肉里,磨破手腕内侧的皮肤。
薛汶竭力收紧腰腹,试着将身体里的东西挤出身体。
在液体的润滑下,穴肉成功推动着注射器往外滑了一些,可这也让积聚在身体里的水危险地晃荡起来,似有若无地顺着缝隙往外溢,却始终无法彻底倾泻而出。
后穴因涌动的水而升起一股痒意,刺激得薛汶浑身发抖,差点忍不住呻吟出声。而下一秒,堵着穴口的东西就被重新推了回去,甚至插得比一开始都要深。
紧窄的穴道被撑开,水被挤得涌入身体深处,薛汶猛地咬住下唇,却还是没能完全咽下这声压抑的尖叫。
他浑身都被薄汗和身下蜿蜒的水打湿了,半晌,终于颤抖着吐出几个音节,说:“别……唔,停下。”
那只戴着手套的手回应似的轻轻拍了拍他被撑得隆起的小腹。天鹅绒料子沾了水,柔软顺滑的触觉摩擦皮肤,带起一股虚幻的暖意。
然后,堵塞后穴的东西被拔了出来。
汹涌着往外流的水令后穴本能地收缩,疯狂地想要夹紧什么,却始终无济于事。那些早已变得温热的液体仿佛失禁一样流出来,打湿了薛汶的腿根,流到他身下。
薛汶在羞耻中听见那人站了起来,紧接着传来花洒打开的声音。
哗哗的水声里,对方有些恶趣味地把水柱对准他的下半身。温热的水流打在性器上,这时薛汶才感到自己的下半身开始渐渐恢复知觉了。
但也仅仅是有了点知觉。他仍旧没法控制腿脚活动,只能勉强动一动腰。
过了会儿,水声停下。一条干爽的毛巾盖住了薛汶。那人用毛巾将他裹起来,仔细地把他身上的水一点点擦干。
这个动作对比起之前的行径,甚至可笑地带着一点温情。
直至被放到床上,薛汶的脑子还处在极度混乱的状态中,手脚也提不起丁点儿力气。
身下的床铺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很像是童年时曾闻到过的、来自某个人记忆中的味道,由旧日的阳光、洗衣粉、衣柜里的樟木还有灰尘组成。
这个味道是如此的似曾相识,以至于薛汶的精神有一瞬间似乎都因此放松下来了。但很快,身后传来的温热濡湿的触感便让他一个激灵,回到了现实中。
被折磨得柔软不堪的后穴对一切触碰和刺激都过分敏感,蒙住的双眼更是让所有注意力都被拉到身下。薛汶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舌尖是如何钻进自己的穴里,把入口处的那些褶皱一点点舔开。
粗糙的舌苔摩擦着柔软的穴肉,本就热的舌被同样高热的后穴含着,仿佛融化成甜蜜的汁液,顺着不停痉挛的甬道滴出来,让后穴里面变得愈发软烂。
比起之前堪称粗暴的灌肠,温柔的舔弄让快感违抗意志地从骨头深处渗出来,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薛汶死死咬着嘴唇,不想让那些自发的呻吟泄露出来,但抵抗的动作却不知从何时起微妙地变成了迎合。
手指顺着舌头的舔弄也探进了穴里,把已经充分濡湿的穴口撑开。即使如此,薛汶还是感到身后有一种即将撕裂的钝痛,让他的几近沉沦的理智骤然又清醒过来。
他预感到大事不妙,弓着腰就想躲开,可对方眼疾手快地摁住了他。
紧接着,一个粗硬的物件抵着穴口就肏了进来。那玩意儿的前、后两头要细窄些,中间却是粗的,在穴口被撑到极致那一刻的短暂剧痛后,那个东西顺利地卡进穴道里,彻底堵死了穴口。
“呃,操,”薛汶浑身颤抖地开口,其实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感到疼痛还是爽,只是本能地抗拒着屁股里头传递来的感觉,“不行,拿出去。”
趁着他说话的间隙,那人伸出手指摁住他的嘴唇,沿着唇缝便想要探进来。薛汶立刻咬紧牙关,那人却熟练地掐着他的脸,硬生生掰开了他的嘴。
一颗小药丸被放到舌头上。薛汶用力咬在那人的指头,极力要把药吐出来。可惜那药丸小小一片,在舌头上化得极快,沾到唾液后就迅速融化,紧紧黏在了舌面。一股强烈的的苦味在口腔中炸开,让两颊连着下颚都一同发酸。
而对方哪怕是被咬住手指也没有把手抽回去,反倒借此强硬地撬开薛汶的牙关,往后者嘴里灌了一大口水。
猝不及防的液体涌入喉咙,呛得薛汶猛烈咳嗽起来,气管在收缩间拉动喉咙作吞咽的动作,让那片药被吞入肚中。
“你,咳咳,你到底要什么?”薛汶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只觉得喉咙里不仅有药片的苦涩,还弥漫起一股铁锈腥味,“薛怀玉呢?”
他的问题许久都没有回应。
薛汶不知道那人喂给自己的是什么,但或许是药效起了又或许是真的被折腾累了,他很快就开始觉得疲惫,眼皮也渐渐变得沉重。
可他依然兀自强撑着,尽管他也清楚,光凭意志,自己不消多久就会败下阵来。
就在薛汶意识朦胧之际,耳边终于传来一个声音。
是薛怀玉的声音。
近在咫尺。
“哥,我就在这儿。”那人说道。
发展规划令城市的样貌总是日新月异。郊区建起了高楼,原本的市中心因为经济重心转移而变成无人问津的老城区。
这片靠近火车站的老小区终究也躲不过变化的浪潮。
一年半前,这块地因火车站扩建被列入拆迁计划之中,拆迁赔款按每平方米一万六计价。小区里的住户其实在早些年就搬得所剩无几,拆迁事宜一经公告,剩下为数不多的几户也都纷纷离开,最初热闹的小区如今彻底人去楼空。
薛怀玉人生的前十年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记忆中总是有金鱼游动的楼下小花园鱼池,池水早被抽干。池壁上贴的瓷砖碎的碎,掉的掉,露出下面粗粝的水泥面,就连铁皮警告牌上本是红色的“切勿在水池中嬉戏”的字样也在岁月的蹉跎下磨损得几乎分辨不清。
曾经晾晒着衣物、养着花花草草、挂着干货腊肉的阳台也变成了一个个空洞的黑色方块,像是黑洞般往里面吞噬着所有与过去有关的记忆。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
雨连绵下了快一整个月后,今天竟然是个格外好的晴天。一片稀薄的云挂在屋角,阳光从头顶洒下来,晒干了潮湿的地面,蒸出一阵闷热的水汽。
如此晴朗的天气让薛怀玉短暂地晃神了。
似乎所有人都奔向了新生活,没有人会再回来,只有他像是个被困在过去的幽灵。
薛怀玉觉得自己永远留在了那个十二月底的夜晚。
那个晚上,他的航班在跨越太平洋后于凌晨一点抵达目的地;那个晚上,他收到了父母的死讯;那个晚上,他第一次遇见薛汶。
父母说好要来接机,所以薛怀玉落地后接到电话,还以为是父母打来的。然而屏幕上陌生的来电号码陌生让他愣了愣,以至于对方第一次打来后他并没有接起。可那边很快就打了第二次。这种执着让薛怀玉意识到这个陌生号码就是找他的。
电话接通后,那头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随即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通知说:“邱先生,您的父母在高速上因为长途货运车司机疲劳驾驶出了意外,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希望您能立刻赶来。”
一瞬间薛怀玉甚至以为这是个玩笑。
他连自己怎么赶到医院的都不记得了,只知道冲进急诊时,他喘得几乎要吐出来。可即使如此,他依旧没有跑赢死亡。
迎接他的医生朝他微微鞠躬,说:“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冰冷灯光的照亮了医院的走廊,薛怀玉沉默地看着装有父母的遗体的铁柜里从抢救室里推出来。他攥着手里的死亡通知书,伸手握住柜子一旁的把手。
金属冰冷如头顶的灯光。
他和护士一同穿过走廊。游荡在走廊上的人们看见他们,都自发地让开了道路,并用一种探究且同情的目光望过来。
这段通往停尸间的路似乎特别长,又似乎特别短。
等薛怀玉回到一楼,坐在急诊外的座位上时,他都没能真正缓过神来。明明发生在他眼前的所有事情都如此现实,他却觉得像梦一样,就连父母离去这个事实所带来的悲痛都是虚浮地飘在头顶的。
护士见状,好心提醒道:“邱先生,时间很晚了,先回家休息吧。您父母的事情我们会再联系您的。”
直到这一刻,那种漂浮的悲痛轰然落地,砸在了他的心上。
薛怀玉感到心头一阵抽痛,让他不得不拱起肩背蜷缩起来。他意识到自己无处可去,家里空无一人,再也不会有人等着他回家。
微信里,他和父母的消息停留在飞机前起飞前的一刻。
他在群里说:【准备起飞了。】
母亲的消息一如往常那样,字里行间都饱含着充沛情感,单看屏幕上的字就能够想象出她说这话时的语气:【收到!崽崽,妈妈带着你最爱吃的草莓和爸爸去机场接你回家!妈想死你了。】
父亲倒是简单得多,只是附和似地在妻子的消息后面接了个竖大拇指的表情。
眼泪无声却汹涌地从酸痛的眼中流出来,薛怀玉以为自己溺亡了。
薛汶大半夜出现在急诊完全是因为段鸿声。
今晚原是这人的生日宴,正式的宴席结束后,他们又和其余几个关系较好的朋友私下出去聚了聚。段鸿声对花生严重过敏,属于一丁点都碰不得的那种,结果却不知怎的误食了。只见不到几秒,他的脸就涨红得吓人,扶着桌子弯下腰,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模样。幸好薛汶反应快,也管不上自己是酒驾,当即把人扛上车,连闯五个红灯将段鸿声送到了最近的医院抢救。
他们来得很及时。
在听到段鸿声的情况稳定下来后,薛汶猛地松了口气,然后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他看着在病床上陷入昏迷的人,独自走到急诊室外冷静了会儿。也是在这时,他看见不远处有人正坐在椅子上哭。
实际上,薛汶也不确定那人到底是不是在哭。他甚至连对方的哭声都没听见。可那人蜷缩在座位里,双手捂着脸,把头埋在腿上的姿态足够令所有人都直观地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悲痛。
夜晚的急诊并不清闲,走廊上有许多病人和家属来来往往。大家大都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无暇搭理别人如何,而哪怕注意到了这个被悲伤击溃的陌生人,也会出于一种不想多管闲事,或者不知如何反应的心态,干脆选择假装看不见。
薛汶通常也不会管。
但大概是他也才经历了一场惊险的意外,因此他在那一刻忽然就有些于心不忍。
他特意回车里翻出了一包纸巾,又折返回走廊,递给了那人。对方一直把脑袋埋在手心里,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到来,于是薛汶开口,说:“给,纸巾。”
那人的身型肉眼可见地僵住。在接下来的几秒钟里,他们谁都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直到那人伸出手,接过了纸巾。
他没看他,也没说任何感谢的话。
薛汶倒不在乎,只是低头看了眼这人,看到那节从衣领里延伸出来的、弯下的洁白后颈,然后安慰似地拍了拍对方颤抖的肩膀。
急诊室里医生在喊他名字,薛汶应了一声,匆忙走了进去,没再去打扰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段鸿声已经醒了,但扎着点滴的那条手臂上还能看到一大片风团。也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过敏症状,见薛汶进来,他一脸的眼泪婆娑,说:“薛汶,我要以身相许!”
薛汶装作听不见,开口道:“没事就好,我再过一会儿就该回去了。”
“你不留下来陪我吗?”段鸿声问。
“你要护工陪你过夜我给你雇一个。”薛汶回应说。
床上的段鸿声闻言,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闭上眼挥挥手,示意他滚蛋。
离开时,薛汶有些在意地往之前那个座位又看了眼,但如他所料,那人已经不在了。
薛怀玉上到三楼时忽然停住。
楼道里静得可怕,风顺着敞开的窗门倒灌进来,被挤压出尖锐的呼啸声。这栋楼里早就一家住户都不剩了,贴在各个家门口的对联早已褪成淡粉色,有些甚至已经风化成碎片,从门上脱落下来,在吹进楼道的风中晃晃悠悠地摇摆。
他转过头,看着身后的楼梯片刻,开口道:“别躲了,都跟一路了。”
声音顺着楼道从三楼开始坠落。
许久后,一阵很轻的脚步声忽然踩着风声响起,紧接着一个人影从楼下的转角处出现,停在这节楼梯的底端。
他们在楼道里无言地对峙。
薛怀玉看着眼前的段鸿声,轻轻嗤笑一声,问:“自己一个人来的?”
“薛汶知道他有这么个好弟弟吗?”段鸿声反问。
“他知不知道关你什么事,”薛怀玉回答道,“倒是你,一个人跟过来到底想干什么呢?”
安静的房间里,震动的声音卷着细微的水声传来。在那张薛怀玉小时候睡过的床上,薛汶浑身赤裸地蜷缩着,夹紧的双腿之间若隐若现地露出后穴——那儿被一个黑色的塑胶肛塞堵着。
薛怀玉开门的瞬间分明看到床上的人飞快地扫了他一眼,但再仔细看去时,薛汶的眼睛却闭上了。
可那人颤抖不已的身体已经将其出卖。
他坐到薛汶身边,伸手摸了摸那人的眉眼,问:“哥,你口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