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
当院子里的葫芦架子绿叶成荫的时候,第一批《图说千字文》问市,被各大书店摆在了显眼的位置,并在店门口写着:本店新到蒙书《图说千字文》,购书有精美礼品相赠,每日限量二十份,先到先得。
所谓精美礼品,其实只是一个粗布包,布包是浅绿色的,前头还缝有一个白色口袋,是怀安打好“设计稿”,找郝妈妈特意缝制的。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多是用竹、藤编制的书箱携带书籍,而蒙童不需要携带那么多的书远行,通常不用背负书箱,只需要一个布袋,又叫褡裢,搭在身上,装几本日常用到的书去上学。
怀安的这个布包显然比褡裢更方便,因为有一条长长的带子缝在两侧,可以斜挎在身上。
挎着小绿包晃来晃去,总觉得上面缺了点什么,比如“为人民服务”。
他被自己的幽默感笑倒在榻上。爹娘妹妹坐成一排,看傻子一样的盯着他。
怀安怕被当成脑残患儿,赶紧爬起来坐好,指着布包的右下角:“在这里绣一个简单的蒲公英。”
要将品牌打出去,logo是必不可少的。
郝妈妈平时只绣寓意吉祥的纹样,还没绣过蒲公英呢。好在她心灵手巧,寻了个帕子试了两次,一朵清新可爱的蒲公英跃然而出。
怀安极为满意,命长兴找了个裁缝铺子批量定做,每日只做一百只,限量赠送。
一百份礼品,分到各家书店最多只有二十份,所谓物以稀为贵,人性追求稀缺的本能放在哪个时代都差不多。所以“限量”二字一出,就为这个普普通通的书包赋予了额外价值。
当然,这个书包也并不普通,它很实用,也很可爱。
怀安也不怕有人仿制,因为下一批图书上市时,他还会有新的点子。
时下供得起孩子读书的大多是殷实人家,买一本蒙书不在话下,只是这书包也忒难得了。
不少孩子特意起个大早,在书店开门之前就排队等在外面,平时上学都没有这么积极过。
怀安特意拉着赵盼,到书市上一通溜达,明明是大比之年,逛书店的蒙童竟比生员还要多,一派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
他昂首挺胸,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有句吉祥话这么说来着?财源滚滚……呸!
文运昌盛!
堂屋门前的架子上结满绿油油的葫芦时,怀安赚到了团生第一桶金。
许掌柜来到沈宅汇报账目,除去前期投入的成本,税款、书坊的运营费用,各书店的抽成,净赚三百二十六两三钱。怀安高兴极了,有零有整的将老爹的那一份“润笔费”奉上。
“嚯。”沈聿有意逗他:“这可比你爹的俸禄高多了。”
沈聿说的也是实话。他身居从五品侍读学士,月俸十四石,年俸一百六十八石,按每石折银一钱来算,一年的俸禄只有十六两八钱,国库吃紧,有时还要折色、拖欠,实际到手不足一半,所以在这个家里,实打实的“穷人”只有老爹。
因此,怀安追着老爹又问:“爹,我是不是很有孝心?”
沈聿依旧回答:“嗯,怀安最有孝心。”
话音刚落,许听澜进得屋来,怀安的孝心被如数上交。
……
“不行不行!”赵盼看着八十两一张的银票,直接吓傻了,连连摆手道:“我又没出钱,怎么可以坐享其成!”
怀安道:“怎么是坐享其成呢?出书的点子是你想出来的,又是校对雕版,又是检查样书,如果没有你在,这本书一定错字连篇。何况只是一本书的分成,书坊再出别的书,是不会分成给你的。”
赵盼依然不同意。
怀安反问:“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了?”
赵盼说:“当然是,可这跟银子有什么关系?”
怀安背着小手振振有词:“有功不受禄,是很不仗义的行为。有福都不能同享的话,你让我如何相信日后能患难与共呢?”
赵盼:???
怀安乘胜追击:“所以,不能同享福和不能共患难一样,都不算真正的朋友,只能算是……泛泛之交。”
赵盼:!!!
“而且,老太太的冬衣要絮新的,婶婶织布伤了手筋,妞妞的鞋子也该换了……”怀安道:“我爹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能赚昧心钱,也不能拒绝应得的酬劳。”
在怀安反复洗脑之下,赵盼略有动摇,但他只同意收一成——只取三十两。这对于一向节俭度日的赵家人来说,已经是很大一笔数额了,拿的多了他良心不安,父亲也不会同意。
怀安觉得也有道理,一个小孩子,突然往家里拿回一笔巨款,哪个父母会同意呢?
不过依赵知县的个性,恐怕连三十两都不会收,怀安想了个法子:“让长兴去帮你把银票兑成五两一张,你分六次拿出来。”
赵盼迟疑一下:“我想分成三十次。”
如果不是因为兑换成碎银目标太大的话,他甚至想分成六十次。
怀安生怕他反悔似的,立刻叫来长兴,将银票递给他,让他喊个妥帖的人一起去钱庄。
“这次都要分三十次,下次呢?”怀安有点发愁。
“还有下次?!”赵盼惊讶的问。
怀安点头道:“两个掌柜找我商量,准备再印一万册,发往周边州县。”
赵盼听得一愣一愣,平生头一次觉得有钱是很麻烦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