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食(有虫恶心)
起风了,夜里凉爽的风不知何时变成了冷风,裹挟着细密的雨丝吹进窗台里。主人把锁链钥匙放进口袋,起身关了窗拉上了窗帘。
他没有对陈雾说任何威胁的话,把他束缚在床上就出去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陈雾才敢放肆呼吸,他第一次见主人露出这种表情,阴沉狠厉,漆黑的眸子注视人时,看上去不会给人留一丁点儿活命的机会。
比平时的他更危险更可怖。
陈雾揉了揉泛红的手臂,上面留有主人的指痕,那力道快把他的骨头捏碎了。还有那手腕处的血迹……
陈雾猛地坐起身,从自己的脚趾一点点仔细往上看,小腿、大腿、阴茎、小腹、胸口,只有红痕没有血迹,膝盖蹭破了皮但没有出血,他慌乱地摸自己的脖子、耳朵和整张脸,然后翻过手心,手心潮湿,是他紧张出的汗,但没有血迹。
他又极力扭头看自己的后背和屁股,没有任何出血的地方。那主人手腕上的血是从哪里来的?还有,为什么他还完整穿着白天的衣服和鞋子,他深更半夜在做什么?
陈雾庆幸自己没有大哭大叫,没有忤逆他,不然他极有可能会血洒当场,虽然之后可能也会,但现在最起码还能争取些时间做逃出去的计划。
外面在下雨,屋里越发的冷,陈雾裸着身子躺在床上不敢入睡,他害怕在他睡着时会有一把刀出现在他脖子上。
主人戴上连帽衫的帽子,冒雨走向院子里的一侧楼梯下,那里有一扇门,连通着地下一层。
他穿上门旁边的鞋套朝里面走去,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铁门,上面挂着粗铁链和一把锁。锁是开着的,方才他听到狗叫声就急忙跑了出去,没来得及锁门,好在这只是第二重锁,好在里面的人想跑也跑不了。
他开门进去,里面是和楼上差不多的摆设和布局,有客厅有卧室,还有人生活的痕迹。
低矮的客厅里坐着两个人,他们背对着门被牢牢绑在椅子上,听见脚步声后,两人皆是浑身一抖。
“还没吃完?看来还是需要我喂你们啊。”
“不!不!随月,我们错了!”女人害怕地求饶,“我们错了!求你、求求你、放我和你爸爸出去吧!”
男人也跟着求饶,“只要你放我们出去,我们的家产全都不要!全都给你!只求你让我们活着!”
“什么爸爸,二十四年的过家家游戏还没有玩腻吗?说什么让你们活着,我不是已经让你们活了很久了吗?”
男人情绪激动,浑身都在发抖,连带着椅子也在不平稳的抖,他张口想说什么却“哇”地一声吐了。胃部的剧烈收缩使他吐出大量的食糜和完整的线形虫子,肚子的紧缩像一个干瘪又被人锤了一拳鼓起的篮球。
他每吐一下都好像要把胃呕出来,嗓子眼里挂着几条细细长长的虫子,在张开的嘴边摇摆着不知是尾部还是头部的身体。
“姜立!姜立!”一旁的女人惊恐地尖叫着,喊他丈夫的名字。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形,她仍恐惧地哭了起来,大眼睛里蓄满泪水,有白色的线虫在她眼球上游走,她再次惊声尖叫,因为她的视野突然浑浊。
她边崩溃大哭边说:“随月,我们把所有钱财都给你!你放我们自由吧!也放你自己自由!你拿着那一大笔钱想去哪里都可以,出国,你想去哪个国家就去哪个国家,他们肯定找不到你,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然后你们再背叛我,帮着他们重新把我找回来?”姜随月问道。
“我们不敢!我们以后都不敢了!”女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啊啊啊啊啊虫子!!!”有个幼虫正从她大腿的肿块里蠕动着钻出来。
姜随月无视女人撕破喉咙的尖叫声,用筷子夹起一条逃跑的线虫放回餐盘里,“没有新意,这些话我已经听过很多遍了。既然如此,当初就不该那样做嘛,我又不是大善人,还会给你们一次悔过的机会。我当然会让你们活着,声名远扬的姜氏集团总裁和总裁夫人怎么能一下子突然人间蒸发呢?”
姜随月笑了笑,“不过突然消失和慢慢消失对我而言都无所谓了,只是,你不觉得慢慢消失好像更有乐趣吗?”
他戴上手套,拿起案板上剥了一半皮的青蛙,“姜总,姜总夫人,今天的夜宵是蛙肉刺身哦,我白天采购的,非常新鲜。”
……
接下来的几天,姜随月都按时给陈雾送饭、喂饭,今天的午餐是可乐鸡肉、蒜香排骨、炒青菜和米饭。
姜随月挖了一大勺米饭送入陈雾口中,陈雾不饿也得吃,他的肚子又鼓涨起来,四肢仍是很瘦。
房间里只有碗筷碰撞和陈雾的咀嚼声,一连几天,皆是如此。
“陈雾,狗都知道汪汪叫,你不知道说点什么吗?”
陈雾哪敢说话,他这几天连大喘气都不敢,害怕主人让他血洒当场,“说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
“随便。”
“真的说什么都可以吗?”
“除了让我生气的话。”
陈雾在心里嘀咕,那么善变,我咋知道说啥你不会生气。不过陈雾明白,现在最不应该说的,恐怕就是“放我出去”之类的话。
“你做的菜都很好吃。”任何人听到夸赞的话都不会不开心吧,说完他看了看主人,主人没点反应,看不出究竟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但瞧见他没有厌烦的情绪,陈雾斟酌着继续道:“是专门学过吗?”
“做饭让我心情平静。”
“噢噢。”陈雾记住了,要是短时间内逃不走,就撺掇他多做点饭,来保持心灵的平和。
对话结束,两人再次安静下来,主人开口道:“没有谁家的宠物见到主人只会叫一声。”
陈雾领悟了,绞尽脑汁想夸赞的话,“你每次蒸的米饭都很完美,不干不硬,不黏不稠。”
主人抬眸瞥了他一眼,喂完这一口就准备端着盘子出去,然而碗里还剩了小半碗米,“别叫了,闭嘴。”
陈雾眼巴巴瞧着碗里没吃完的香喷喷的饭,琢磨着,这种话也能让他生气?他真的搞不懂。
他以为主人会起身就走,可是他没有,于是陈雾边试探地说,边观察主人的反应,“我蒸的米饭不是水放多了就是水放少了,一点都不完美。”
“嗯。”
陈雾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把饭吃完,我现在出去有事要做。”
“好。”陈雾乖乖点头。
关门后,陈雾趴在床上朝门口探头看了看,有惊无险有惊无险。他盘腿坐起,端起床边的碗解决剩下的饭,一动胳膊或者腿,铁链子就发出声响。不过他相信,只要自己继续装乖,他就一定能找到逃出去的机会。
窗帘缝隙泄进来的微弱光线影影绰绰勾勒出床上的黑影,平坦的轮廓上一道圆形的凸起,仔细看去还在上下起伏着。
那是陈雾的肚子。
许是被禁锢在床上终日不得动弹,又每天被人喂食许多,食物积攒,硬如石块,堆叠成山,高高撑起他的肚皮,像一个饱满的篮球,像怀胎六月的孕肚。
他的四肢仍旧纤细,手腕和脚腕被束缚在铁链镣铐里,活动范围不超过床沿半米。
不知时间几时几刻,主人喂他的餐食告诉他早晨,中午,晚上,窗帘缝隙里的那一缕光线告诉他白天和黑夜。
他平躺着,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想要感知从底下门缝吹进来的风。
长时间封闭使得房间内空气不流通,闷,就连呼吸都略显吃力。
有谁把空气抽走了,周遭变得拥挤,房间愈发狭隘,家具摆设距离他越来越近,快把他挤作一团了。
他打量着视线可及的一切事物,心里长舒一口气,这样的拥挤才与他相衬,他本就该生活在狭小的空间里。
床上是拥挤的,柜子是拥挤的,地板是拥挤的,简易的衣架挂满衣服,老式行李箱上堆叠了积攒了几天的脏衣服,从门口到小床堪堪空出一块干净地面供他行走。
就连空气也是如此拥挤,空气里满是焦虑和不安,将他团团包裹。
“呼——,呼——”
他大口地吸气,呼气,胸腔大幅度的起伏,他的每一下呼吸都更用力,原本细微的呼吸声被放大数倍,房间里的无数次吐息被他吸进肚子里,他的“篮球”被他充满了气。
谁来救救我?
放我出去吧。
他不知在向谁祈祷,神明从来听不见他的声音,亲人眼中从来没有他的倒影。
无论是谁,请让我自由吧。
拜托了……
求求了……
囚笼之外是自由,还是另一个囚笼,他已无暇思考。他再也逃不出去了,他的异想天开沦为幻想。
天花板好像砸了下来,他什么都看不到了,他终于如主人的愿,再也无法思考,成为一只被宰了的猪。
耳边残留的听觉依稀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是主人来送午餐了吧。
是午餐吗?还是早餐呢?晚餐?
他不知道了,他忘记数到第几次了。
……
房间外的异响已经持续了一下午,主人家里向来安静,也不知道主人到底在做些什么,霹雳哐啷的,偶尔还蹦出几个或沉闷,或刺耳的琴键声。
陈雾懒得去看,就算主人把锁链加长到了可以走到门口的长度,可门是锁着的,门上没有猫眼,什么都看不到,他懒得白费力气,任杂音充斥着耳朵。
等到外面安静下来时,钢琴声响起,一连串的音符响彻在别墅内,时而低缓,时而高昂,偶有几个错音,陈雾也听不出来,只觉得流畅悦耳。
陈雾听的入神,钢琴声忽然停了,转而响起另一种风格的音乐。陈雾不知道那是什么乐器演奏的,只是当音乐响起时就会想到电视剧里的舞会场面,那是一种平静优雅的感觉,女士精美繁复的裙摆仿佛已在他眼前摇曳。
客厅被打扫的很干净,一架钢琴放在吊灯下方,反射出柔和的光。沙发,椅子,餐桌错落摆放着十六个不同尺寸的小熊玩偶,每个玩偶的穿着打扮不同,有的戴着黑框眼镜,有的一头黑色卷发,还有的拄着拐杖……
他们都是姜随月邀请来参加舞会的人,是他钢琴演奏的观众。
姜随月身着盛装出席,只是打扮略显怪异,名贵的黑色西装和精美的白裙拼接缝合在一起,在他身上分隔出一左一右,一黑一白,缝合线是鲜红的血色,丝丝红线落在白裙上宛如渗出的血迹。妆容也是男相女相各一半,侧边的金色卷发垂于胸前,因着面容精致,看上去与女性无异。
他怀抱着一只什么装扮都没有的小熊玩偶在灯光下跳华尔兹,裙摆翻飞,脚步轻盈,他在跳给他的“观众”看。
每一只观众都看的很认真,黑洞洞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透过层层衣服窥视他的身体,目光化作黏腻的触手在他的脸颊,身体,口腔,肠道里抚摸。
一支舞结束,他给每一只爱他的观众致以问候,他握住穿着女士内衣的小熊的手,“林太太最喜欢刺激的性爱,越痛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