葚福往事
陈博术二位…对这个结果应该是满意的。
一声声脚步声在房间里久久回荡着,于先词微微侧头看向曹万顺远去的背影,他嘴角上扬,扭头看向陈博术,陈博术将手里的纸放回桌上,笑着说道。
陈博术还记得尹行之吗,他现在在上海从事情报工作,校长有意成立组织扩大情报规模,现在已成立特务处,专门网罗党内各个部门人员的所有行踪与信息。
陈博术他马上就要来南京了,据说带着他的十个门徒在南京成立专门密查小组,锄奸灭异。
于先词嘴角动了动,他走到陈博术身边,侧头看着他的眼睛,他小声说道。
于先词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他跟随过廖仲恺…铁打的左翼,怎么现如今能变成这个模样,当年上海的特派员就是他,听说是你把他请出山的…
陈博术胳膊肘搭在桌上,他笑了笑仰起头看着于先词的眼睛,他开口说道。
陈博术什么模样?国民党人从来是审时度势,以大局为重,这不矛盾,左翼右翼不都是以我党强盛为最终理想?有的时候,不要太拘泥于狭小的空间,过于的忠贞小事只会害了自己。
于先词低下头笑了笑,他的手在桌上左右移动着,他一挑眉抬眼看向墙壁上蒋中正的相框,开口说道。
于先词我只是觉得,一个人能这么快就转变思路,有点奇怪。
陈博术转身,他的双手也搭在桌上,侧头看着于先词的眼神,他笑着开口说道。
陈博术这没什么可奇怪的,人想开了往往是一瞬间的事,何况他想了整整一年,不用怀疑他对领袖的忠诚性,过我手的人即便是乌鸦,也能变鸽子。
一阵阵白色的光线扫过蒋中正的相框,陈博术抬眼望着蒋中正的相框,眼中格外制热,于先词哈哈一笑,他侧头看着陈博术点着头,紧接着说道。
于先词那是,我倒不能怀疑你的能力,毕竟咱党内有句传言,你陈秘书是领袖的意志,只要是你说出来的,那都是领袖的决定。而我是领袖的双拳,领袖想打谁,我都会出现在他面前。
1930年一月一日,葚福的清水镇天降大雪。
鹅毛大雪在天空飞扬着,落在院里青砖青石墩前,透过一扇扇大门的窗纸,一个个黑色如春絮一般的影子极速划过。
陈德海站在院中仰起头看着漫天大雪,他的发丝上沾着几缕雪花,他缓缓侧过头看向一处宅子的几扇大门,他笑了出来大步跑向那处宅子,他边跑边大声喊着。
陈德海(幼年)下雪了!姐姐!下雪了!
坐在椅子上的王断红望着伍公庸手里捧着的书,她嘴角动了动,缓缓侧头望着窗户纸外那一层层鹅毛大雪极速划过。
伍公庸听见陈德海的喊声,他一转头,背后的辫子左右摇摆着,他看着王断红侧头看着门外的眼神,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书一合,他开口说道。
伍公庸得嘞,小祖宗,我知道你想出去,葚福难得下回雪…出去吧。
一只手缓缓抬向半空,他的手指一勾将窗帘掀开一条缝,他的脸上出现一条光斑,如同贯穿眼睛的疤痕,他的眼珠左右动着。
他望着窗外那密密麻麻的雪花,眉毛跳了跳,他的手一松,帘子垂落回去,他站在黑暗的房间之中,他转身向着柜子走着,他看着放在柜子上的锯子,他嘴角微微一动,抬手一抓锯子塞进西服的兜里大步走出房间。
孙明昭站在店门口仰起头望着漫天飞雪,几个人在街上奔走相告着,他们大声喊着:“天大的祥瑞啊!百年难遇的暴雪啊!”
一个个穿着长衫,穿着布衣的人从四面八方涌入街上,他们驻足仰起头看着天空漫天飞舞的大雪,雪如同绒絮一般,随着阵阵寒风向着一边倾斜,各家各户的宅院四处挂着的薄纱随着风左右摇摆着
一双手缓缓抬起,那双手一下将门推开,她望着门外那如同瀑布一般的暴雪,脸上逐渐喜笑颜开,伍公庸缓缓屈下身坐在椅子上。
他哎呀一声,摇椅来回摇晃着,他望着门外那漫天风雪,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王断红侧头看了一眼伍公庸,她哈哈笑着大步奔出书房,她仰起头大声喊道。
王断红(少年)爹!我出去玩啦!
王断红望着陈德海双手舀起满满一大捧雪,向着天空一扬,王断红仰起头哈哈笑着,她蹦蹦跳跳着,长发沾上一搓搓的絮雪,她大步奔向陈德海,抓住陈德海的手向着院外奔去。
寒风呼啸着,伴随着一阵阵猫头鹰的叫声,一个人的脚步匆匆忙忙在堆满积雪的荒原之中行走着,他看着站在远处的人不由再次加快脚步。
他站在那个人的身边双手揣着袖子,低着头小声说道。
云载隐大哥…打探好了…镇子外的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岸边经水一泡变成一滩又厚又湿的淤泥…
王成山侧头看向那个人,他嘴角上扬,他将手往怀里的兜一掏,一个带着锯齿的刀片赫然立在云载隐的眼前,云载隐愣愣地盯着刀片看着。
王成山(青年)你去镇子走一圈…说什么不用我教你,把王断红一个人引到湖面来,她命再硬,也硬不过这彻骨的水,她再会耍心眼,也终究是个小孩。
云载隐愣愣地看着王成山,没等他说话,王成山抬起手一拍他的胳膊,便提着刀片向着远处走去,云载隐侧头看着他的背影,他嘴角动了动扭头向着远处走去。
王升站在二楼的窗户前望着王断红和陈德海边玩雪边跑远的身影,他露出一丝微笑,他扭身而去,只剩下窗帘起着涟漪。
王成山在荒原上大步奔跑着,他看着前方若隐若现的浮桥,他的脚步愈来愈快,气息愈来愈重,他站在桥边一下躬下身,他的手攥住浮桥的绳子用刀片来回割着。
眉心的汗珠摇摇欲坠,他咬着牙狞笑着,随着绳子一瞬间崩开,几片木板缓慢移动着,王成山黑白色的身影一下转过头直勾勾瞪着远方,他窃声说道。
王成山(青年)我等这一刻…好久了…老天有眼…我药不死她…热水落地…也不偏不倚砸到别的地方…跑去边境…我的枪都指着她的头了!却不能让我沾上血!
王成山哈哈大笑起来,他露出两排牙齿,对着远方笑得格外狰狞,随着他的身影逐渐恢复彩色,他一下扭回头望着湖面起的冰,他缓缓伸出手对着冰面一戳,咔得一声一块区域的冰直接碎了。
王升缓步走到院中,他望着坐在书房的伍公庸,他笑了笑,一提长褂大步走进房间里,他望着闭着眼睛的伍公庸开口说道。
王升(中年)老先生,一晃,您来我们家也有五年了吧。
伍公庸缓缓睁开眼睛,他微微直起身侧头望着王升,他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伍公庸是啊,一九二五年到如今,的的确确有五年了。
王升低下头他笑了笑,抬起手缓缓握住伍公庸那干瘪的手掌,伍公庸愣愣地看着王升,他苦笑一下说道。
伍公庸当年你的父亲认为你的学问够了,也是这样轻轻握了一下我的手,县长,你是来和我道别的吧。
王升的手轻轻拍了拍伍公庸那皱巴干瘪的手,又抬眼看着他那张干瘦的脸,他微微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王升(中年)在您培养下,断红也是会断文识字,足够了,文化可授,内涵自存。您也听说了,家里来了故乡军人,是我老相识,在我这里住着,我想剩下的就拜托给他了。
伍公庸笑了出来,他平静地望着王升,他抬起另一只干枯的手,轻轻拍着王升的手背,笑着说道。
伍公庸或许有些底蕴真的过时了,我教了很多学生到你这一代完全就变了,你比他们开明,你的女儿更好了,字记心里,旧串耳过。
伍公庸他们都笑我头上这根辫子,其实我也认了一个理,有些人啊,即便剪了辫子也是无法做到你这样,我已经属于时代的弃婴,所以这根辫子,剪不剪都一样啦…用不了几年,我或许就永远封存在壹玖贰零年的时间长河啦…
王升笑着望着伍公庸,他微微叹了口气,哎呀一声,眼眶发红,眼中的泪珠摇摇欲坠,他抬起手一抹眼睛开口说道。
王升(中年)生生不息啊…一代又一代的更迭,花落花又开…我们都将淹没在历史的四季里啊。
伍公庸缓缓站起身,他拿起椅子旁的油纸伞,他侧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王升,他转身抬起手双手抱拳对着王升说道。
伍公庸再见不知何时,路无尽,人有时,县长,保重。
王升也站起身,二人互相一作揖对着对方微微一躬身子,伍公庸率先抬起头来,他将伞一撑,挎着布包,包里装着几本书,他迈着步走出房间,听着寒风呼啸,身影渐行渐远。
王升缓缓直起身,他垂下手望着空空荡荡院子,只有漫天飞雪依然连绵不绝,王升向着院外走去,雪花落在他身上,他深吸一口气。
他一侧头看着伍公庸满头黑发手里握着书,在院中追着年幼的王升念着书,二人的身影逐渐变成黑白色,幼年的王升嘿嘿笑着,在院中奔跑着。王升愣愣地看着,他叹了口气向着远方走去。
“自那之后…伍公庸再没和王家有什么往来,王升时常差人过去照料,没有几年就去世了,王升一手操持了葬礼,埋在了没有罂粟的山头。”
一个人的脚步在镇子里大步奔跑着,他跑得踉踉跄跄得,每一步几乎都要跌倒,他看见远方两个若隐若现的身影,他眉毛一皱看清楚是王断红与另一个孩子,他这才放慢脚步。
王断红(少年)云叔!
王断红远远便看见他,她松开陈德海的手双手来回挥着,云载隐浑身一抖,他愣愣地看着远处对着他笑的王断红。
他缓步向前走着,他望着王断红与陈德海,他嘴角动了动,挤出一丝笑意,开口说道。
云载隐干嘛去啊。
王断红的手在腿侧荡悠着,陈德海侧头望着王断红的手,他缓缓抬起手抓住王断红的手,王断红望着云载隐开口说道。
王断红(少年)这不下雪了吗?难得一见,出去玩,不然浪费。
云载隐微微点了点头,他绕过王断红向着远处走去,王断红低下头望着陈德海那双懵懂的眼神,她笑嘻嘻地用手一抓他的脸颊,王成山黑白色的身影站在荒原中,一声声猫头鹰的叫声不绝于耳。
王成山(青年)什么叫我对孩子下手?那禾子明也早该死了,你是大慈善家!你伟人!一口一个大哥地叫着,有没有考虑过终有一天,他们是要复仇的…
王成山哈哈笑着,他的声音在云载隐耳边拉长,云载隐停下脚步侧头看着王断红和陈德海嬉笑打闹着,一阵阵风将他发丝掀起波浪。
王成山的手一抖,他一下直起身,他颤颤巍巍地将刀收进怀里,他狞笑着深吸一口气,踉踉跄跄地向着远处奔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