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像风
孙明昭缓缓侧过头看向门口,只见门口显现出一个人的背影,随着那双手逐渐恢复彩色,白鸽在那人手心中挣扎着,随着一声咕咕叫,白鸽抖着翅膀直飞云霄。
孙明昭眼珠左右动着,那双高举的手逐渐消失了,她深吸一口气,扭回头来看着毛巾的血水不在蔓延,李三申的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随着他的手指微微一抖,哗啦一声,昏暗的房间里铁链在半空花枝乱颤地飞舞着。
站在街上的人纷纷仰起头看着在天际翱翔的白鸽,孙明昭望着他,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李九吝被塞着嘴绑在木桩子上,身体左右扭着,呜呜叫着。
蛐蛐的声音鸣叫着,寒风呼啸着,李九吝缓缓闭上了眼睛,将头垂了下去,几滴眼泪在半空闪闪发光,挂在酒馆四处的帘帐随着风起伏着,孤坐在黑暗中的李三申手不断发着抖,在孙明昭一声声清亮的笑声里,昏暗的天空浮现了一轮明月。
一个人拄着拐棍走在街上,侧头望着“无产酒馆”的牌匾,缓缓抬起手推门而入,他的脚步越过门槛站在黑暗中左右张望着。
他站在柜台前望着红色的旗帜,又侧头看着坐在椅子上沉睡的李三申,脸上神情有些复杂,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过李三申身边坐在椅子上默默望着挂在墙上的旗帜,喃喃一声。
王升(中年)诶…都变了。
一只手握着蜡烛缓缓移动着,王升侧头看着黑暗里唯一的明亮,眼珠左右动着,孙明昭缓缓将蜡烛放在柜台上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王升开口说道。
孙明昭县长,您是来要回镇长的吧。
王升侧头默默望着她,微微点了点头,孙明昭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下柜台朝着王升身边的长椅走去,她屈下身坐在王升身边,同他默默望着挂在墙上的旗帜。
孙明昭县长,我有必要提醒您了,清水镇的一草一木都在因为风浪摇摆不定,更别提人了。
王升侧头默默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深吸一口气,李九吝幼小的背影在房间里缓步走着,后背挂着一根辫子左右摇摆,他望着坐在椅子上的人,缓缓跪在一个人膝下,站在一旁的王升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风将他身上的长衫泛起涟漪,王升开口说道。
王升(中年)李九吝七岁的时候就被送到王家,算来,我是和他一块长起来的,所以,不管摇摆不定也罢,心境不宁也好,我带他走只为无愧于心。
孙明昭侧头默默望着王升,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看着他脸上似有似无的笑意,呼出口气低下头,开口说道。
孙明昭您告诉他,他视这孩子为怪物,当街施虐,他不养,这孩子我养。
王升侧头看着孙明昭,眼中的情感有些缓和,他的手指划着拐杖上的凶兽,微微一点头,扭回头望着墙上的旗帜,开口说道。
王升(中年)可以告诉我你这些年里在做什么吗,我看,这酒馆大变样了,还挂了面旗帜,进你酒馆的人,眼神也变了。
孙明昭眉毛动了动,缓缓抬起头,黑暗里,只剩下一把长椅,一把椅子,孤坐在前方的李三申与坐在长椅上的王升和孙明昭,白光在二人头顶盘旋着,孙明昭眼珠动了动,笑着说道。
孙明昭我在革命,今天打倒的只是镇长,明天打倒的就是英国人。
王升默默望着她,脸上有些复杂,孙明昭深吸一口气,仰起头看向天花板,一阵阵风将二人的发丝泛起涟漪,开口说道。
孙明昭我不想就这样虚度一辈子,我想做些什么,陈华伟带给我思想的启蒙,我效仿故乡的共产主义成立了无产阶级联盟,为的就是让葚福的百姓过得更好,县长,你有没有想过,大家脱离罂粟,以手工业,生产,畜牧为主而活着呢,可英国人一直在打压我们的别的企业,为的就是让我们这个地方永远脱离不了罂粟,所以我们的目标就是打倒英国政府,而最终目标就是将这片土地独立,解放,名正言顺的回归故乡。
孙明昭不管什么地方,无产者总是大多数。
王升侧头默默望着她,嘴角逐渐勾起,手一拍拐杖哈哈笑了起来,孙明昭愣了一下侧头看着他的笑脸,王升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
王升(中年)我家里,什么都不剩,就是靠罂粟买卖赚的票子够家里几代人花一辈子,我要捐给你。
王升(中年)我们家刀尖舔血舔了几代人,不过舔的都是世界各地抽大烟的无辜人的血汗,都是血债,你,就是我们葚福未来的光芒。
孙明昭侧头愣愣地看着王升,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王升面前,有些惊愕的望着他,王升仰起头笑着望着她,开口说道。
王升(中年)我这辈子给过两个人捐钱,一个是孙文,一个就是你,不为别的,也不想着洗清王家罪恶,王家的恶,永远是王家的,凡我王家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担着,至于中国与葚福的光,你们抓着。
孙明昭愣愣地看着王升,王升一砸吧嘴,笑了笑抬起手轻轻一拍他的肩膀,侧头一看一旁,开口说道。
王升(中年)坐着吧,你这样站着,我看不见墙壁上的旗帜了。
孙明昭缓缓坐在一旁,双手死死攥着自己的衣服,王升嘴巴微张望着天花板,几根白发在耳侧随着风起伏着,叹道。
王升(中年)你把九吝放了吧,剩下的路,让他自己走完吧,我不管他,三申这孩子,聪明,到我家来二话不说就要拜,知道自强,好苗子,必成大事。
王升缓缓站起身,侧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红灿灿的旗帜,脸上的笑意有些无奈,手拄着拐棍缓步朝着门外走去,孙明昭抿着嘴,眼泪在半空闪闪发光,她一吸鼻子,抬起手一抹眼睛。
王升(中年)走啦…
孙明昭听着王升的声音,手死死攥着自己的衣服,缓缓抬起头,泛着泪光的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明亮,她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冷风惯耳。
李三申眼皮动着,手指发着抖,耳边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随着他手指紧紧攥住椅子的扶手,他猛地睁大眼睛,一阵阵风将面前的旗帜泛起涟漪,他看不清旗帜上的图案。
一阵阵风将他的发丝泛起阵阵涟漪,双脚缓缓落在地上,他缓缓抬起手艰难地前进着,身影逐渐划过一旁孙明昭的身影,他的脚步踏着台阶一步一步走到墙壁前,孙明昭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孙明昭我们的革命,依然任重道远,但是县长大人!已经站在我们这一边!
李三申眯着眼睛看着墙壁上的旗帜,金色的锤头与金色的镰刀逐渐清晰,孙明昭站在柜台前侧头默默看着他,李三申嘴角动了动,缓缓将手放在旗帜上。
苍白的手在红色的旗帜上格外显眼,孙明昭笑了笑望着远处喝酒的客人,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
孙明昭今后你就住这了。
李三申眯着眼睛,眼珠左右动着,他缓缓将脑门靠在旗帜上,身体下滑着逐渐跪在地上,孙明昭一皱眉,侧头看向他,只见他挪动着膝盖,仰起头对着孙明昭傻笑着,孙明昭的脸在他的视线里格外模糊。
李三申从那一刻起,我找到了自己毕生为其奉献的事,遇见了这一生最重要的人,她不是我的挚爱,却比挚爱更重要,每个人都将会被一个人影响,就像太阳的光芒离不开天际那炙热火球。
李三申傻笑一阵,缓缓将头磕在地上,屋里喝酒的人纷纷侧头望着浑身白的李三申,他们纷纷笑了起来,孙明昭蹲下身,缓缓将李三申扶起,李三申眯着眼睛认真地看着她,小声说道。
李三申(幼年)我看清楚您了…
孙明昭的脸逐渐清晰,脑门几根粘连的发丝,明亮的眼睛,总是带着笑的嘴唇,李三申缓缓抬起手,幼小的手指触碰在孙明昭的鼻子上,他的手猛地一落,刚想磕头,就被孙明昭一把拽住,他颤抖地说道。
李三申(幼年)谢谢您…
一声声钟声响起,两双脚步在溪水之中奔跑着,一只只白鸽在天际飞翔,周围的树木绿莹莹的,在一阵阵嬉笑与吵闹里,孙明昭与李三申互相泼着水花。
孙明昭的脚步踏起一阵阵浪花,溅湿了她的裤腿,她仰起头哈哈笑着,水珠顺着长发落在她的脸颊,李三申白灿灿的身影在日光下一蹦一蹦着。
几个人肩上挂着长枪默默看着远处溪水中的身影,站在最前面的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头顶的钢盔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他缓缓迈开步,脚步踏入溪水之中,孙明昭屈着身体双臂揽着李三申肩膀侧头看着缓步走来的人,他的脚步加快几步,蹦跳而来,背着手弓着身侧头看着李三申,抬起手一戳那孩子的脸,开口说道。
王成山(青年)你谁家的啊?李九吝的吧。
王成山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眉毛一挑,孙明昭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开口问道。
孙明昭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三申眯着眼睛抬眼一看王成山,便低下头眯着眼睛看着涓涓细流,溪水不停流过三人的腿侧,王成山侧头看着她,开口说道。
王成山(青年)李九吝死了,孟谭喜也失踪了。
孙明昭愣了一下,惊愕地看着王成山,王成山眼珠左右动着,平静地看着孙明昭,抬起手一指她,便绕身而去,边走边说道。
王成山(青年)看来不是你。
孙明昭一下转过头看向王成山的背影,溪水的簌簌声在二人耳畔回荡着,她一下迈开步向前跑了几步,大声喊道。
孙明昭什么意思!
王成山嘴里抿着一片叶子,他缓缓抬起手将叶子拿下,嘴角动了动,缓缓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孙明昭,抬起手一指孙明昭的身后,孙明昭愣愣地看着他抬在半空的手,侧头看向身后的孩子,王成山的声音穿过她耳畔。
王成山(青年)我本想着让李九吝过来记账,结果去他家时发现他横死在家中,胸口被人扎了一刀。
孙明昭眼珠左右动着,眼泪让她的眼睛变得水汪汪,一滴眼泪划过她的脸颊,嘴巴微张着看着远处,王成山缓缓垂下手,笑道。
王成山(青年)小妹,你越来越好看了,无论哪方面,清水镇乃至整个葚福真要被你攥在手心里了。
孙明昭大口喘着气,颤颤巍巍抬起自己的双手摁住眼眶,她张大嘴巴无声地哀嚎着,一阵阵风将她后背未被浸湿的发丝泛起阵阵涟漪,李三申愣愣地看着孙明昭痛苦的模样,深吸一口气,脚步踏起水花,伸开双臂一把搂在孙明昭腿侧。
王成山(青年)我以前总听人说,一个政权的成功就是要将这天下搅得不再安宁,比如杀几家人,让几家人互相猜忌,再到几家人互相厮杀,而政权就像商人,依附在自己看好的一家人身上,胜利的果实取决于自己的眼光。
孙明昭垂下手,垂目看着待在自己身前的李三申,双手在腿侧止不住的发抖,随着画面一黑一亮,如人眨眼一般,孙明昭一下仰起头大声喊道。
孙明昭不是我杀的!
王成山背着手看着孙明昭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孙明昭眼珠左右动着,侧头看向身后,她嘴巴微张,惊恐茫然地看着远处。
王升黑白色的身影杵着拐棍坐在椅子上,如同一座雕塑般沉静。
孙明昭的人举着李九吝,他们每个人都带着狰狞的笑容,仿佛疯魔一般。
孟谭喜坐在床边,双目无神,仿佛被悲伤所笼罩。
王成山站在昏暗的房间里,床上耷拉着一只胳膊,血水顺着手指不断流淌。
李九吝的身影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所有人都被定格,时间在此被凝固。
王成山坐在一处石头上,侧头望着和李三申玩闹的孙明昭,二人的胳膊互相推着彼此,又来回泼着水花,王成山缓缓从西服兜里拿出墨镜,手攥着墨镜棍开口说道。
王成山(青年)把你那个组织停了吧,葚福的人不安分对大家没有好处。
孟谭喜黑白色的身影站在院中目瞪口呆地看着某处,手在腿侧不断发着抖,表情变得扭曲起来,她颤颤巍巍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
孙明昭侧头愣愣地望着坐在石头上的王成山,他的双脚来回荡着激起一层层水花,手攥着墨镜来回转着,孙明昭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孙明昭不,我会做到底,有的是人支持我。
王成山跳下礁石,走到孙明昭身边看着李三申那一直眯着的眼睛,他缓缓抬起手,用一根手指一扯脸皮,看着他红色的眼眶里略浅的眼珠。
他缓缓将手中的墨镜戴在李三申脸上,李三申眼前变得褐色,却令他眼睛睁大起来,王成山的笑容在他眼前格外模糊,王成山侧头开口说道。
王成山(青年)谁支持你啊?这四岁的孩子?他们不过是愚蠢到信你能给他们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你现在呢?让他们充当你的打手,扳倒一切?
孙明昭笑了,侧头看向王成山,嘴巴一张一合着,王成山紧皱着眉头愣愣地看着她,孙明昭的嘴巴逐渐闭上,随着她嘴角扬起,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王成山神情恍惚,耳边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夹杂着她说话的声音。
孙明昭你大哥支持我…
王成山眼角抽搐,一个人黑白色的影子在丛林之中奔跑着,随着画面逐渐定格,留下一人模糊风身影,王成山颤颤巍巍抬起手,踉跄地走到孙明昭身边,颤抖的问道。
王成山(青年)我大哥捐钱给你了?
孙明昭微微一点头,眼睛一直望着李三申,王成山眼珠左右动着,紧皱着眉头后退着,他缓缓屈下身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着,孙明昭一皱眉,侧头看着他恍惚的神情。
王成山(青年)我没事…
王成山深吸一口气,缓缓直起身,脸上表情有些复杂,孙明昭见状,她转身站在王成山面前开口说道。
孙明昭我那酒馆你还去吗?
王成山愣愣地看着她,眼神有些飘忽,他侧头看向一旁奔流的溪水,眼珠动着,挤出笑来,开口说道。
王成山(青年)去,只是无产酒馆会欢迎一个资本家吗?
孙明昭笑了笑,轻轻一点头,一旁的李三申缓缓躺在溪水之中,任由流水扶着他的身体,他缓缓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在天际来回划着,王成山深吸一口气,扭回头望着孙明昭,开口说道。
王成山(青年)该来的时候,会来的。
说着,王成山缓缓后退几步,缓缓转过身,他将手高高抬起,举在空中,大声喊道。
王成山(青年)后面的弟兄们跟上!
对岸的人纷纷一提肩上的长枪,踏入溪水之中,他们的脚步激起一层层浪花,划过躺在水中的李三申与站在原地的孙明昭身侧,待他们越过二人,溪水起了一层白雾。
王成山眼珠左右动着,看着弥漫的白雾朝着自己身侧划过,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身后,只见孙明昭的身影逐渐模糊了,他眼中的感情格外复杂。
孙明昭干什么去!
他扭回头去,脚步不觉放慢,听着孙明昭的声音,侧头看着远处一个个人头缝隙之中的孙明昭,他嘶哑着声音,大喊道。
王成山(青年)我还能干什么!杀人!墨镜送他了!不然睁不开眼!
说罢他哈哈大笑起来,朝着远处奔跑起来,却又开始一步一回头,在人头缝隙之中,看着孙明昭和李三申手拉着手在溪水中转着圈,清脆的笑声从远处传来。
孙明昭和李三申身后的景物快速转动着,发丝上的水珠甩向半空,闪闪发光,直到他再也看不见二人的身影,才不再回头,王成山收起笑,神情复杂地大步朝着远处走去。
水面倒影着一个个挂着枪的人走远…孙明昭和李三申躺在溪水中,二人脸上带着灿烂的笑,脸上的水珠闪闪发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