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好想你(吸吸)
老李推开房门的时候,屋子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今天的菜是芦笋肉卷和清蒸鲫鱼。
瞥了一眼累的睡过去的庾怜,老李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庾怜头顶,喃喃道:“老庾啊,小怜长大咯。”
庾怜皱了皱眉,猛地抬起头,发现是老李,顿时送了口气:“哎呀老李,你收个摊这么久。”起身又开了盏灯,“饭都快凉了。”
老李拉开凳子,看着庾怜一勺一勺饭往碗里添,笑道:“刚刚上去神台给你问了几句话,说你最近要遇贵人了。”
庾怜不自知地放慢了手中的动作:“啥玩意儿啊老李,你不是说我什么‘杀重身轻’吗?”
老李接过饭,笑道:“小子,我还是那句话——”
庾怜耸了耸肩,抢过话接道:“‘人自重逢贵人’嘛,老李,我从小到大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老李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臭小子,最近我要斋戒,就不下来了,明天有新住户来,你去接应一下。”
庾怜一边答应着,一边懒洋洋地问是哪一间要进新住户。
“你对面。”老李抬眼看了他一眼。
“哈?”庾怜放下碗,“不是,老李,你租死过人的……”
“打住,我老李可不是这么没有原则的人。”老李,夹了一筷子芦笋往嘴里塞,“那不是人家是老客户,我照顾一下,他之前在那间房子住过。”
“那他知道……”
“知道啊。”老李看庾怜一脸不解的神情,豁然开朗地笑道,“怜仔,你跟你爷爷一样,有怜心。”
庾怜“切”了一声,也不管这么多了,埋头专注吃起饭来。
“来,碗先放着,跟我上去神台。”老李站起身,朝着庾怜道。
这栋公寓的最顶层是老李供神的地方,每个月也都会在这里斋戒,庾怜从小就在这里闻着香火,听着老李给人家算命问神,看着怎么摔杯、求签和解问。
久而久之,庾怜心情不好就喜欢在这个地方发呆。
一踏上楼顶,一股不属于这里的昏暗和阴冷感环绕住庾怜,不过庾怜闻着淡淡的香火味却觉得心安。
庾怜看着在整个神台最里面那个只亮着烛火的房间,那是每个月老李斋戒的地方,也是供着大神像的地方。
“你先去里面上三炷香,说几句话。”老李在有点破旧的桃木桌上捣鼓着家伙,没抬头。
庾怜径直往最里面的房间走,熟练地跨进门槛,规规矩矩拿着三柱香,看着那尊大神像发呆,像往常一样没对神说什么话,拜了三拜,插上香炉,出来一看老李已经满头大汗了。
庾怜没讲话,默默走到桃木桌旁边的凳子坐下,他知道现在不能打扰老李,不然很可能会惹麻烦。
老李往地上摔了杯,嘴里又在喃喃念着话了,庾怜听不太懂,然后就被洒了一脸的糯米酒,老李又拿着杨枝轻轻扫了扫庾怜额头,笑道:“怜仔,我这次斋戒可能会久一点,你自己一个人要注意,危险的地方不要去,这个月不要去海边山里,知道了吗?”
庾怜愣了愣,随机听话地点点头:“咋了老李,你又要去处理‘事儿’吗?”
“哈哈哈哈,没有,年纪大了,想在那边待久一点再回来,你记得每天都要来跟我说会儿话。”老李摸了摸墙上一幅画,“这画也要上香案,你记得。还有,跟那个新来的住户互相照顾着,你俩差不多大。”
庾怜咂咂舌,听着交代,嘴上是敷衍答应着,心底里却不好受。
总是隐隐约约觉得老李有事儿瞒着他,但他知道是问不出什么的,就干脆没有问。
庾怜目送着老李进了斋戒房,直到木门发出“吱吱”的关门神,才转身下了楼。
周六上午,庾怜出乎意料地早醒了,一打开手机屏,八点半。
准确来说是又做了噩梦。
窗外是大街小巷的吆喝声,还能隐约闻到小巷口那摊灌汤包的香味。
庾怜翻身想继续睡,床头柜却吱呀作响,整个房间感觉都随着翻身晃了起来似的,庾怜猛地坐了起来,看向遮光不怎么好的窗帘,隐约的光亮有点刺目,这几年一直穿过眼睛刺向心脏。
梦里面父母的遗体七零八落,怎么也拼凑不完整。
突然手机震动起来,庾怜低头一看,是西城烟酒店的老板,庾怜心下暗叫不好,昨天没去老街给老板讨债,这会儿肯定要来“讨伐”他了。
“小庾啊,”入耳是一个粗犷的男声,“昨天咋肥事啊?老街你门木有去啊?”
老板的海边口音和蹩脚普通话听了这么多次还是忍不住笑出声的庾怜,忍着笑回答道:“林老,马上,今天就去,你钱先别退,我今天给你解决。”
林老明显是听出语气里的笑意,提了提声调:“你秀什么秀?!臭小子,你明天不用去老街了,来我这里一趟!有事找里!”
庾怜眼泪都快笑掉了,连忙答应着才挂了电话。
刚放下手机,门口的门铃就响了。
庾怜仰天长叹,丢了手中的被子:“谁啊?他妈的这么早。”
庾怜边打呵欠边打开门,一拉开门就被眼前一个高大的身影怔住。
来人带着鸭舌帽低着头,身后那间久闭不开的公寓房门此刻也敞开着,源源不断有人搬东西来来去去。
意识到这应该是新客户,庾怜这才想起老李的话,说是早上七点就会来。
“你是对门新来的?”庾怜随口问了一句。
席翊故意压了压声线:“是,李老爷让我来了就来404找你。”又压了压帽檐,“但我早上一直在这按门铃都没有人来开门。”
庾怜甚至在语气里听到了委屈,又偷摸看了眼楼道上挂着的时钟,上面显示着“08:45”,心虚地拨了拨后脑勺有点炸毛的头发,“哥们儿,不好意思啊,我睡过头了,你需要帮忙吗?”
庾怜低头正要把门带上,就看见眼前这个人穿着那双红白色球鞋正准备踏出。
“等下,”庾怜叫住他,皱着眉头刻意往帽檐下的脸看了看,“你他妈——”
这栋公寓采光一般,庾怜透过那若有似无的光线看到了那张把昨天的他气的高血压的帅逼脸。
庾怜一扯过席翊的帽子,用力地甩在地上,语气不善道:“你他妈耍谁呢?”
席翊无奈地摊了摊手,有点笑意:“没有啊,好巧啊,你也住这儿。”
庾怜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你他妈是精神有问题吗?我惹到你了吗?”
“庾怜,哥哥。”
“啊?”庾怜愣了愣,眼睛顿时瞪大。
脑海里隐隐约约出现一个声音,一个弱小的声线,一个捏着他耳钉问“疼不疼呀哥哥”的声音。
席翊见庾怜没有动作,以为他彻底忘记了,扯了扯笑容,眼底闪过几丝别样的情绪。是不甘和涌上心头的烦躁,他哑声:“哦不对,现在在学校,你是前辈,我得叫你一声学长。”
庾怜没反应过来,抬眉不确定地问道:“难道你是……那啥,小屁孩儿?”
席翊几乎是不可察觉的亮了亮眼睛,惊喜道:“你还记得我吗?”
庾怜上下打量了席翊,眉眼倒是能看出几分从前那个脏脏小屁孩的模样,只是感觉气质完全变了,是因为长大了吗?
“记得,我可太他妈记得了,那时天天最吵的就是你们这一户。”庾怜阴阳怪气的语气里是不解,“所以……你他妈还回来干什么?”
这间公寓,估计就没发生过什么好的事儿,从庾怜的角度来看,这小孩小时候经历了家暴,家暴的那个人还死了,只剩下这小孩儿当时被带走。
不是应该离这里越远越好吗?为什么还要回来?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当下庾怜是这么想的,不过也不关自己太多事儿,爱咋咋。主要是这个傻逼他妈的昨天强吻了他呀!操,导致现在看到他就硌得慌,还知道了是之前那个矮他一个头的小屁孩,得,更他妈气了。
庾怜扯了扯嘴皮子,语气有点冷:“你搁着等我,我去给你拿钥匙。”
席翊像没听出庾怜的不爽似的,一个劲儿的往前凑:“我跟你一起去,你等等我。”
庾怜翻了个白眼,下楼梯的速度不禁加快:“别他妈跟着我。”
奈何席翊人高马大,三步跨两步走,还没一会儿就黏上庾怜了,还肩并肩,远远看过去跟关系多好似的。
庾怜气笑了,没怎么理会身旁赤裸裸的视线,纤细的手指反扣柜台那张旧木桌:“王阿姨,帮我拿405钥匙。”
“哟呵,小怜啊,”王阿姨递上看起来快生锈的钥匙,又瞟了一眼庾怜旁边的席翊,“俊小伙,好久不见啊。”
席翊礼貌地叫了句“王阿姨”。
庾怜不解地看着两人不多的交流,没理睬,转身又上了楼梯。
刚好一群壮实的工人下楼,说着家乡话打闹着,看见上来的两人,客客气气道:“小少爷,都办妥了,哥几个先走了啊,有什么需要再给我们打电话。”
席翊礼貌地微笑说好,目送着他们下楼。
庾怜没理会他的停留,继续爬楼梯。突然感觉右手被人拽住,庾怜不爽地低头看。少年骨感的手不算瘦,只是手腕处有个很长的疤,延续到手背,又横又长斜挎着一圈儿,连他戴着的檀木佛珠也遮不住,触目惊心。
庾怜盯着疤愣住,本来到嘴边的谩骂突然就没了,沉默了一瞬,又不耐烦地动了动被捏得有些沾上席翊手心薄汗的手腕,啧了一声,语气却没想象中的凶:“又怎么了?”
“我回来了,哥哥,我回来找你了。”席翊低下头,又不讲话了。
进入回忆
庾怜突然就想起好像是初中的时候吧,对门的脏小孩不知道从哪天起,每天都会在门口等他回来。有时候看到那脏小孩的时候腿肿了一块,有时候是脸,但是那一天庾怜没有在破烂公寓的门口见到小孩。
说是小孩,其实庾怜自己也是,但是相比于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学生,庾怜觉得自己强多了。所以当小孩儿告诉他其实他只比他小两岁的时候,庾怜还以为他乱说。
那天晚上,庾怜一如既往做了老李的饭,吃完后,也是在这么一天,老李去斋戒了。
凌晨一点半的时候,庾怜被突然的撞门声吵醒,接踵而来的是更吵闹的谩骂声。
“你每天,吃我的穿我的,你他妈有什么不满意,啊?!”
“要去报警是吧!去啊!”
“你以为你爸妈还要你吗?!”
“你个臭野种,我操你妈!”
庾怜坐起身,这天晚上的摔东西的声音特别大,特别刺耳,比以往任何一次。
也可能是下午没有见到小孩儿,庾怜觉得别扭,朝着空气大喊一声:“他妈的傻逼!”
庾怜开了公寓们,碰撞的声音就在耳边环绕,甚至能看到对门那扇颤颤巍巍的公寓木门在抖着。
刺耳的声音更大声地叫嚣着:“你可真他妈晦气,你爸妈都不愿意花点小钱来……”
“这么久了,你爸妈一点钱都不给老子打?!啊?”
“还想走是吧,你给我回来!”
庾怜脸“唰”地拉下,一脚踹开了对门。
“再他妈吵老子把你寄吧剁了。”庾怜入眼是满地狼藉的食物和垃圾,还有东倒西歪的酒瓶子,臭气熏天,以及在玄关处被拽着头发被迫跪着的小孩。
小孩抬眼看了看庾怜。
庾怜身上是普通的白t,夏夜闷热,下身的短裤随刚刚那一踹无意撩起些,又直又白的长腿就这么映入眼帘。
庾怜狠狠皱了眉,纤细的手扫了扫后脑勺的头发,看着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啤酒肚男,虽然没男人高,但庾怜打架打出了技巧,一肘子往他腋下击去。
男人立刻失去平衡,往脏脏乱乱的地上倒去,满脸通红地吼道:“庾怜?!关你什么事?!我要告诉李老爷!”
庾怜无所谓地挠了挠耳尖,嘲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啊?那简单多了。你尽管去告诉呗,说得老子怕似的。”
“噢噢,怕你不知道,老李去斋戒了,现在无极公寓是我和王姨在管着,您自便。”庾怜补充道,拉起一旁还在发呆的小孩就往外走。
躺在地上的男人当然咽不下这口气,随便往地上抄了个碎酒瓶子就往前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