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沉默了下，按下了同意进入，虞茉染登时瞪大了眼睛：“你疯了吗？”
郑填宇扫了眼屏幕，垂眸往外走：“我不想看着大人独自煎熬，或许这个人能帮他减少痛苦，哪怕只是心里的也好。”
陆云峥进门扫了眼空荡荡的房间，视线与楼梯上的郑填宇相撞，看到了他眼底的纠结。
陆云峥皱了皱眉，率先出声：“我可以保证不会泄密。”
郑填宇心中一惊，有些确定自己的做法是对的，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陆云峥脚步匆匆，跟着郑填宇上了二楼，扫了眼门口的女生便急忙冲进屋。但他没有见到叶辰煜，目光瞬间被悬挂的屏幕吸引，刹那间好似一把剑刺向心口，疼得他眼前眩晕。
好半晌，他确保自己不会有颤音，缓缓问道：“他在哪？”
郑填宇沉默了下，慢慢开口：“他在敌营受了很重的伤，那些腌臜简直不是人，各种恐怖的刑具用在他身上，还有数不尽的毒品和在一起给他灌……”
“他现在在哪？”陆云峥打断了郑填宇的话。
“他醒来后空山便直戳戳告诉了他老掌门的情况，让他在脆弱的时候受了刺激，”郑填宇没理会他，继续道，“造成了他心理的严重损伤，会出现神志不清的形象。”
陆云峥闭了闭眼，咬牙道：“我要见他。”
郑填宇的目光落在陆云峥脸上，神色复杂：“现在他身边很危险，没人能控制住他，如果他不能清醒，任何人近身都会被他下意识抹杀，你确定吗？”
“确定。”
郑填宇咬牙，转身带路。
到门口时虞茉染拦了陆云峥一把：“如果你死了，陆家可有接任的人？”
陆云峥看着前路，淡淡回道：“陆家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死亡而崩溃，国家经济不会出事。”
虞茉染让开了路，一瞬间心底升起一股莫大的悲凉。他们到底还算是人吗？面对一个几乎要赴死之人，她的担忧居然在经济平稳上。
“在危险时按动开关，会瞬间弹针，有一两秒的麻痹效果，你如果快点能跑出来，我会在第一时间接你。但并不保险，以大人的功夫可能在你按开关之前就能杀了你。”郑填宇将一个小盒子和一个耳机递给陆云峥，他沉默着接下了。
郑填宇看着陆云峥踏入电梯，随着电梯门的关闭缓缓合上了眼睛，喃喃道：“我觉得大人清醒第一件事会是杀了我。”
“那就祈祷师兄还能出来杀你，祈祷陆二少还能活着拦一把。”
电梯一点点下降，陆云峥的拳头紧紧攥着，屏幕上看到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可真正跨入地下室，眼前的场景冲击力更加强烈，一瞬间他只觉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一颗心脏被紧紧扼住，呼吸不畅。
昏暗的房间里回荡着刺耳的铁链声，叶辰煜将自己锁在角落里，四条胳膊粗的链子将他拉开，他又无法控制地想要蜷缩在一起，他挣扎着翻起身又狠狠砸向墙壁，想要缓解一丝一毫身上的痛苦。但他却一声不吭，所有的疼痛都被按在体内。
走得近了，陆云峥看到叶辰煜身上青筋暴起，有几个地方血管爆裂，鲜血被汗稀释又因他的挣扎流到各处。他身上的衣服几乎被撕成碎片，满身恐怖的抓痕。他嘴里咬着一根铁棍，因为太过用力已经发生了弯曲，猩红的血液从他嘴里流出，狰狞可怖。
在陆云峥踏入的瞬间叶辰煜骤然抬头，血红的眼球直勾勾盯着陆云峥，周身气息节节攀升，好似随时都会破开锁链冲出来。
可是直到陆云峥走到跟前，叶辰煜也没有攻击，二楼监控室里的两人紧张地掐破了手心，又惊又喜。
就像在东澜的五楼陆云峥的手放在叶辰煜的脖子上时瞬间收回的杀意，在云台的地下室里，陆云峥缓缓抱住浑身是血的叶辰煜，滔天的戾气诡异地消散，一点点化为虚无与沉寂。
“哐啷”一声，铁棍滚在了地上，叶辰煜艰难地张了张口，唾液和鲜血一起涌出，还有似有似无的声音：“主人……”
“是我，我在。”陆云峥抱着叶辰煜，又不敢抱得太紧。他的声音哽咽得厉害，却能清晰地听明白说的话，醇厚如老酒。
叶辰煜僵着身子，好像在努力辨别陆云峥说了什么，思维刚刚聚拢，又被残忍的疼痛打散。他恍惚中感觉有人进来了，那人的气息好熟悉好熟悉，他没法思考到底是谁，但脑海深处指挥着身体不能伤害这个人。
那个人好像抱住了他，又好像隔着千里万里，每一寸细胞都在疼，他感受不到他身边到底有没有人，所有的行为都凭着本能。
陆云峥看着怀里的人死死拽着锁链，坚硬的铁扭曲变形，他只觉得这巨大的力量是抓在他的心上，一条条将他的心脏撕碎。
这个人击杀了无数恐怖组织，捣毁了无数毒窝，护着国家太平十几年，将无数人从苦难中解救出来，可是他只能一个人蜷缩在昏暗的地下室，将自己锁住，孤独地承受痛苦的煎熬。
上天啊，谁能来救救他？
陆云峥的泪水滴在叶辰煜身上，他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音，好半晌才缓过一口气，轻声问道：“不能打镇静吗？”
耳机里传来郑填宇沉闷的声音：“就连给你的麻痹药物都会对他造成伤害，镇静剂只会让他下一次发作更痛苦。”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陆云峥知道连空山都无计可施肯定是绝路了，可还是忍不住喃喃自语。
郑填宇叹了口气：“主要是他体内的毒品对他的伤口造成了二次伤害，莫怜祈那杂种不知道给大人注射了什么，对神经系统造成了巨大损伤，再加上一清醒就受了刺激，让毒素有机可乘。一旦受到刺激发作，只能靠他自己扛过来。”
陆云峥没再问，闭着眼，下巴抵在叶辰煜颤抖的身上，无声地落泪。
陆云峥抱着叶辰煜不让他撞墙，将手塞进叶辰煜手里阻止他掐自己，小心翼翼地护着叶辰煜防着他自伤。
可做完这些，他也无法了，眼睁睁看着叶辰煜在痛苦中挣扎。叶辰煜在迷糊中掐着他的手钻心的疼，可他也感受得到叶辰煜在努力地控制自己，这让他更加心疼。这傻乎乎的人是什么时候把他放在潜意识都不能伤害的人之列了啊！
“主人……”怀里传来气若游丝的声音，陆云峥屏住呼吸，听到嘤咛般的喃喃，“我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