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半夜,下起了雨。虽然是盛夏,可下雨会变得很冷,宿舍里的壁炉便点了火。
白徵坐在壁炉前的色安乐椅上,炉火将他的脸照成红色。松木在燃烧的火里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并且散发着松油的味道。
他把一幅画丢进了火里,发黄的纸在火中迅速燃烧,将周砚山那张深邃而冷漠的脸吞噬在张牙舞爪的火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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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门的士兵在岗亭里站岗,突然在漆黑的雨夜里看到一个人影。起初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到底谁会在大雨中往军事重地前行呢?他揉了揉眼,再睁眼却发现对方离得更近了。他开门出去查看,认出了对方。
周砚山浑身湿透,头发滴着水,一张脸阴沉得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他透过玻璃往里看到了柜子上放着的两瓶葡萄酒,冷声说:“你该知道玩忽职守是什么下场。”
士兵吓出一身冷汗,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跌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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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周砚山也从农场回到了这里,白徵便想再回阿瓦图克,可是沈默却没有同意。
“臭小子,你当这是闹着玩的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沈默看着桌子前将双手负在身后的白徵训道,“还有贺临那小子也是,一起跟着胡闹!”
alpha的队长在一旁喋喋不休,而白徵却走神了,视线落在沈默办公室的桌子上,目光呆滞,灰蓝色的眼睛像被上了一层黯淡的白色颜料。
沈默敲了敲桌子,看了白徵一会,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说:“这次周砚山婚礼,我们的人会被指派过去帮忙,缺人手,还用的上你们,暂时还不能回去。”
听到“婚礼”两个字,白徵回过神来,扯了一个笑,淡淡地说:“队长,那我先回去了。”
走出大楼,站在烈日下。阳光照得眼睛睁不开,刺痛感和眼前成片的色彩,令白徵捂着眼睛。他的笑意已荡然无存,脸上只有在这浓浓烈日下也化不开的寒冰。
要是当初能死在那些绑匪手里就好了。白徵把手放下来继续往前走,眼底露出淡淡的绝望。最好是拉着周砚山一起死,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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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在白徵出去后去了裘德的住处。裘德正和几个alpha谈事儿,守卫进来说沈默来了,裘德便让这几位先回去。
他们准备在周砚山婚礼上,狙击顾清淮他们。这次婚礼,很多政府高层重要人员都会到场,这次绝对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沈默安排了狙击手,但考虑到白徵和周砚山的关系,他不打算让白徵参与此次的击杀任务。他们是查到了些以前的事情,把白徵放到周砚山身边也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
原本是打算事情一结束就让白徵回去的,可裘德却突然要求让白徵作为他的贴身近卫跟着一起去。
沈默不太明白裘德的意思,私心里是不想让白徵牵扯太深。可裘德这人独断专行,决定的事情很难更改。
这个年轻但野心十足的alpha,完全属于西方的长相,高鼻深目,蓝色瞳孔,是个很英俊的男人。
“白徵……”他这时候一边擦着手里的枪,一边说,“周砚山似乎对他有点不一样。”
“确实。”从他们目前掌握的信息来说,还从来没见过周砚山对其他人也这样过。
虽然不是多夸张的一些事情,但足够说明周砚山在意白徵。这个男人可是从无败绩。即使强大如alpha,也不能在每场战役中都获胜。
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周砚山是太阳。裘德觉得好笑,那个人竟然会允许这样的人存在。
“就按我说的办吧。”裘德说。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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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当天,裘德拿着请柬,带了一队alpha去了现场,其中就有白徵。周砚山的婚礼是在一个礼堂举办,政治高层几乎都会出席,安保和守卫非常严格。
明明是长官的近卫,但白徵却跟在队伍最后面。摆着一张臭脸。沈默对他说这个决定的时候,他简直抗拒得马上想退役了。
“长官,这次裘德带来的队伍,白徵也在里面。”科尔说。
周砚山眉毛蹙起来。没想到裘德还是让他来了。他在等候室里踱步,脸色越发阴沉。当初真该把他关起来。
“多派些人,保护好他。”周砚山说。
科尔犹豫了一下,说:“好的。”
“不。”但周砚山又叫住了科尔,改口说,“不能派那么多人……就找一个近战搏击比较厉害的,扮作侍者,送去他身边。别让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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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礼堂的钟声敲响,婚礼要开始了。皇家交响乐团在为婚礼演奏,柔和的音乐在香槟和无数玫瑰中环绕,整个大殿金碧辉煌,极尽奢靡。
白徵作为近卫,不能入席但要保护裘德的安全,因此他不能出去,必须在旁守着。和众多近卫一起,不知道谁是谁家的。
百无聊赖中白徵一直抬头盯着头顶的浮雕上,那些鲜艳的颜色,惟妙惟肖的人物吸引了他。可没过多大一会,便有新的人物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一身黑色礼服的周砚山,低调而沉稳,笔挺的西服上别了一支胸针,专属于新郎的徽章。他身旁穿婚纱的女人,正笑得一脸甜蜜。那笑容在白徵看来刺眼得很,仿佛正嘲笑他之前的所作所为。
牧师在祷告,引领一对新人宣誓,交换戒指。
白徵在一旁冷脸看着,这地方令人窒息。来负责裘德安全的人不多,但也不止白徵一个。他对旁边的人打了声招呼,说出去一趟。
婚礼并不是重头戏,接下来的晚宴才是关键。周砚山带着阿莉莎在台下,看到裘德和顾清准站在对面,各自一脸假笑地寒暄。
“啊,克里斯汀,好久不见啊!”顾清准笑着跟裘德握手。
“是啊,殿下,您进来还好吗?”裘德也笑着,握手的时候稍微加了点力度。
他知道顾清准头脑很厉害,但武力值很低。两人较着劲儿。
裘德一心想征服顾清准,但顾清准只想让裘德做他的狗。
各自的属下都一副习惯了的模样,看着他们虚伪的亲热。真不知道他们再说什么啊?明明前两天会议的时候还见过。
周砚山和阿莉莎走过去,裘德亲吻了阿莉莎的脸颊。他转头对上顾清准那张冷淡淡的脸,蓝色的瞳孔里露出几分狡黠,他那张西方人的深邃五官笑起来,突然凑近了顾清准。
“殿下,您看起来一副很嫉妒的样子,要我也亲一下你吗?”
顾清准瞳孔微微放大,显然被裘德突然的靠近惊到了,他皮笑肉不笑地眯着眼说:“克里斯汀,你还真是会说笑,我当然会嫉妒的,阿莉莎突然要被另一个男人夺走了。”
说完,他不动声色地将裘德推开。阿莉莎倒是很配合,很好地说了几句话缓解了之间微妙的气氛。
随后,周砚山在阿莉莎耳边低语了几句,对顾清准和裘德轻轻点了点下巴,便朝休息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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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上二楼,精准地在一间没有别人的房间里找到了白徵。白徵出来透口气,在阳台上抽烟。
看到周砚山进来的时候,白徵显然吃了一惊,手里的烟差点掉下去,但很快便恢复平静,指尖夹着烟蒂往嘴里送,抽了一口就把烟熄灭在阳台扶手上,冷着脸往外走。他是不打算再和周砚山有什么纠缠了。
在与周砚山擦身而过的时候,周砚山抓住了白徵的胳膊。
“小白……”
“你别这么叫我。”白徵打断他,把手臂抽出来继续往外走。
但周砚山在白徵走到门口的时候,从他身后握住了门把手,并耐心地说:“你不该来这里,回去吧,我会跟裘德解释。”
“你以为是我想来的?”白徵冷嘲热讽道,“新郎撇下新娘子一个在里面,还有闲功夫管我的事儿呢?”
“你放心,过了今天你就看不到我了。我要走了。”他推开周砚山,开门离去。
周砚山看着身前的空荡,喉结微动,对着敞开的门站着。
有人来寻他,他握紧手,脸上恢复平静,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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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徵的任务是保护好裘德,离开二楼以后他再未从裘德身边走开。
侍者端着香槟穿梭在流动的人群里。有个人不起眼,但白徵好几次看到对方,忍不住在意起来。总觉得这个人的视线在盯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敏感了。
晚宴开始,上层权贵云集,看上去秩序如常但实际上暗流涌动。这场盛大的鸿门宴说到底是为了裘德准备的。但裘德也不是傻子,当然会有所防备。各家都已部署好,就等自家长官一声令下。
周砚山中途离开过的消息,当然逃不过裘德的眼线,听说他是去见了白徵,松了口气,心想,果然情关难过。
吃饭的时候是每个人周围守卫最少的。宴会的长桌上,侍者陆续送上下一道餐品。裘德和顾清准坐在桌子对面,说话间针锋相对,顾清准笑里藏刀,裘德则是满嘴跑火车。他就喜欢讲荤段子逗顾清准这样的假正经。
直到顾清准谈及小时候他们一同长大的事情,裘德才沉下脸。
裘德的母亲是仆人,因为在家族里不受待见才在幼时被送去给顾清准做玩伴。顾清准很清楚该怎么激怒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裘德果然忍不住了。空间安静了一秒,接着便突然响起了几声枪响。几个高官倒地,子弹正中眉心。顾清准的左臂中了枪,场面开始混乱起来,礼堂涌进来很多持枪的士兵,很快,将里里外外都围了个严实。
白徵和周砚山站在对立面,两方的人拿枪对指着。
顾青准捂着胳膊,对站起来一脸恐慌的人说:“都坐啊,宴会还没结束呢。”
裘德等着接下来的枪声,但迟迟没有动静,于是他便想到,可能失败了。
“没想到殿下在钓鱼啊,拿属下的婚礼做局,拿自己当饵,够狠的。”裘德翘着二郎腿说。
最后抓了一堆狙击手,顾清准数了数,说:“彼此彼此,这是培养了多少狙击手,就为了等今天吧。”
白徵拿着枪,枪口对准了周砚山。他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裘德时不时看向钟表的方向,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外面传来爆炸的声音,整个大堂都被震得晃动。
沈默带alpha来炸了入口,混乱中白徵他们掩护裘德撤退,他们把桌子推翻当做掩体,白徵枪法很好,几乎枪枪爆头。
说来他也是狙击手,但却他并不知道这次的活动。
突然,在他分神之际,他的太阳穴被一个人用手枪握把击中。眩晕和剧烈的耳鸣,使他眼前发黑,差点栽倒在地上。手枪被打落,然而一个身穿黑色马甲的男人忽然出现,救了他。等打退了人,男人扶他起来,白徵才看清楚是那个侍者。
“白徵。”裘德找到白徵,抓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外拉,“你得跟我走。”
起初白徵不明白为什么,但过了一会,他看到周砚山跟了出来。
这时候往他们这里开枪的人少了,可是一个红点落在了裘德身上,白徵当了这么多年的狙击手,一瞬间便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于是他想都没想就挡在了裘德身前。
然而枪响过后,子弹并没有打在白徵身上。白徵在混乱的人群、震耳的枪响和不断飞驰的子弹中抬头,看到周砚山站在他身前。
周砚山替他挡下了这一枪。看着眼前男人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白徵只觉得耳鸣得厉害。
“小白……”周砚山向前伸出手。
白徵看到周砚山蹙着眉,似乎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他说了些什么,但周围的声音太大,白徵什么都没有听见。
alpha快要撤完了,白徵听到队长在喊他。他狠心不去看周砚山,把衣服从对方手中抽出来,最后只留给周砚山一个离开的背影
周砚山眼前逐渐模糊,最后只能看到白徵踏出礼堂门口的一点影子。
他的身边围满了士兵,倒下之前伸手所去抓的,不过是一抹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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