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南风赶紧讲:“我们接下来会去追查苏姑娘离开的原因和方向”
秦王再次打断:“不用了。”
他也彻夜未眠,眼瞳微阖,轻轻揉了揉眉心:“我给她说过的,她可以离开。”
“不用追查。”
自欺
◎虽然食髓知味,但是。◎
秦王辅政的第一天, 王府中就发生火情,消息流传开来,肯定又会冒出不少别有用心、添油加醋的猜测。
可这一次, 没有人再为他写一首《金缕曲》来澄清了。
天亮之后,见府中的突发情况已经彻底平息,江寻澈缓缓站起身,准备照常去上朝。
南风有点担心:“殿下,您一整夜没睡,白天再不休息,会不会把身子熬坏了?”
因为先前离火场太近,秦王身上那件衣服已经沾了一层灰尘,袖口还有直接被灼烧的痕迹,肯定是不能要了。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换了一件,一边说:“没事。”
皇上坐在金殿之上,眉头微皱, 神情拿捏得恰到好处, 既有君对臣的质疑,又有父对子的关心。
“寻澈, 听说昨夜你的王府里有事故?”
“回父皇, 是焚烧处理陈旧资料时, 操作不慎导致失火,很快就控制住了,也没有损失。”
元熙帝“哦”了一声,好像相信了。
于是这个话题被随口带过,他们继续讨论起其他事。
但江寻澈偶尔会感觉到, 父皇若有所思的目光还落在自己身上。
他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唇。
秦王处事的原则之一, 就是不说绝对的谎话。
一句假话需要后面无数句来圆, 而且这样太容易被对手抓到把柄。
他通常会使用更高明的方法,也就是只说事情的一个方面,巧妙地隐瞒其他部分,引导别人曲解。
倘若那人发现了真相,回过头来,还得承认他说的话其实也没毛病,挑不出什么错处。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能在云谲波诡的皇城和朝堂里一路走到如今的位置,靠的就是没有把柄。
一方面他足够谨慎,另一方面,他本身确实也没什么藏在心底的逆鳞,在乎的东西很少,为了目标更是全都可以牺牲。
但是方才那句话,确实是彻头彻尾的撒谎。
因为出于某些难以说清的动机,他不愿意把与苏栖禾有关的事告诉别人,不愿意说是她烧掉了过去写的所有文稿,然后主动离开了王府。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违背过去的原则。
头晕,胸口发堵,隐隐有些呼吸不畅,对上父皇探究的视线时也总觉得心虚。
喉咙中一阵血气上涌,江寻澈咳了两声,后脊悄然绷紧。
好在皇上没再细问,转而问他准备什么彻底搬回毓庆宫。
“到时候,朕会举办盛大的宫宴作为迎接,这次务必把所有人都请出来共襄盛举。毕竟大家好久没有聚一聚了。”
其实大多数妃嫔、皇子公主和皇亲们都出席了江翊泽的生辰宴,也就是半月前的事,绝对算不上久。
所以父皇真正想见到的那个很久没见的人,应该是唯一一个在前太子寿宴上找借口缺席的,也就是他的母妃,李贵妃。
旁人肯定不会相信,皇帝身为九五之尊,想要见到一个自己的女人,居然要打着宴请所有人的幌子。
秦王装作没猜出父皇的用意,不动声色地回答说,王府里旧物很多,可能还得搬一阵子,恐怕宴会也要再过些时日,多谢父皇记挂。
元熙帝宽容地微微一笑:“没事的寻澈,最近你刚开始辅政,事务也繁忙,不急。看你今天连脸色都变差了很多,黑眼圈也很重啊。”
“不知道的人见了,肯定会误以为你昨晚遭遇了什么事,比如受了情伤。”
江寻澈眼皮一跳。
后面皇帝又不动声色地念叨了几句旁的,类似于:勤政为民不假,但一定要调养好自己的身体,不要操劳过度,云云。
而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只知道自己撒的谎被识破了,而且还点了出来,成为了他的把柄。
从金殿走出来时已经是正午,太阳刺眼。
秦王后知后觉一阵强烈的困顿和晕眩,仿佛精力被抽干,非常难受,而且憔悴无力。
原来整夜不睡是这种感觉。
而且他昨晚只是站在院子里看着别人取水救火而已,苏栖禾过去通宵为他看奏折、写文,那才是消耗精力的工作,而她熬过不止一晚,第二天还要完成他的其他任务。
她是怎么撑下来的?
强打精神回到王府,江寻澈拒绝了南风的提议,连喝了两壶浓茶,坚称自己撑得住,不用补眠。
放下茶杯的时候,他不经意地抬眼一瞟,正好看到书桌旁边的那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