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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羽

 

能不能防得住那沙弥尼……不能确定。

她喘了口气,只好狠了心继续送出t内剩下那些稀薄妖力,总算是重新染起青火,一路烧起水纹。

片刻,案上符文已成,蓄成一缕青烟直上房梁,那青火烧出的焦痕便消失了。

如同未曾出现过那般g净。

结阵那瞬,霓羽腹上伤口处真气暴动,又呈搅动之意,引出阵阵钝痛。

她脸se一白,唇上都没了血se,忙按住腹部,伏于案上,小声ch0u气。

糟了,妖力全用作结阵,所剩无几,根本压不住玄虚子那老nv人留下的真气。

她忍住绞痛,强撑jg神支起身子,哆嗦着盘腿坐直,止不住地抖,腰身微颤。

打坐修炼,积蓄妖力。

自己何曾如此狼狈?霓羽心中更恨,连带着对言堇也有了些不满。

要不是这沙弥尼实在令人捉0不透……

天光浮出,林雾淡去。

霓羽耳畔有闻钟声,知晓那沙弥尼应当是已经起身,在敲钟。

竟已是晨间,她苦苦支撑整晚,方才压住t内横冲直撞的真气。

此时身子发虚,指尖都无力抬起,便蜷着寻了矮榻角落窝缩。

身上衲衣昨夜一夜未睡,故而只是微散,妥帖盖住她,隐隐有些润意。

大抵是疼出冷汗浸的。

她x口起伏,实在是难掩疲惫,料想言堇等会要早课,大抵不会过来打扰自己,这才放心阖了眼,沉沉睡去。

言堇的确是要念早课,但她从小起,心思便细腻,再加之能看见魂火,更是对旁人看得透彻。

昨日霓羽虽有掩饰,但言堇依旧是能看出些不对来。

霓施主似乎是在抗拒自己。

她知晓这时再往人跟前凑的确是惹人厌烦,可她担心施主伤口不适又不肯说。

故修完课诵,还是没去斋堂起灶,而是去找霓羽看看。

到人屋外,她抬手先轻叩两声,才立于门外问道,“施主可曾起身?”

屋里静悄悄的,无人回答。

还在睡吗?言堇蹙眉,往日她念完早课,霓施主也都起身了,还会自己出来斋堂寻她。

这会一直没起也就罢了,连喊人也没回应,难道是又伤着自己了?

言堇不太放心,又叩了两下门。

她猜的的确不错。

霓羽一直难受得厉害,没能睡着,只是闭眼小憩,早在她一开始叩门那时,便已听见了她的呼喊,但没那jg力回她。

本寄希望于这人听不见回应,能识相点快走,没想到这沙弥尼缺了心眼子似的,不仅不走,还在烦扰自己。

“作甚?”她心有恼怒,总算启了尊口,语气听起来自然也不大好,闷闷从木门后透出来。

轻轻压进言堇耳中,如蒙了层纱。

“施主不出来用早膳吗?”言堇敏锐察觉到她的不满,一时不知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只好将声音放得更柔,免得惹恼了她。

只是她这般好声好气兼好意,对上霓羽,也只能落在地上了。

因这不满的确是冲她来的。

见她又问还问,霓羽支起半截腰身,鬓发散乱遮了两颊,也遮不住那双桃花眼里暗藏的点点杀意。

砰——她随意拿起手边什么东西,往门口砸去。

陶碗碎开,溅得四分五裂,嗒嗒两声弹在门上。

里头三颗完好无缺的蜜饯滚去几圈,沾上一周泥尘,彻底是不能吃了。

“不吃,今日别来烦我。”

说罢,她咽下将将溢到嘴边的痛息,长长颤颤吐出一口气,忙不迭坐起结印,运转周天,引动妖力方又压住腹腔内真气。

果真不能动气,不然妖力与真气失了平衡,遭罪的是自己。

霓羽咬牙,给门外沙弥尼又记上一笔。

这动静实在太大,言堇被她镇住,僵在门外,好半天才缓过来,掌心挨住木门,想进去收拾。

踌躇许久,还是怕霓施主生气要气坏身子,只好作罢,打算晚点再来。

回了斋堂,言堇执碗沉思。

霓施主……好像从山下回来起,就对自己有了疏远之意。

是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言堇指尖轻轻拨弄腕上那丝如小蛇曲盘的青火,幽幽叹气,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房中,霓羽丹田之处本源妖火被人r0un1e了一把似的,一颤,几经抖动,怯怯缩起来了。

她腰身顿软,没忍住呛出一声轻嗯,经脉瞬间闭塞阻绝灵气,只能抬手胡乱搭在案边。

微喘。

怎么回事?怎的跟有人捏住了她命脉一般。

霓羽以为这只是真气入t太久的弊端,正要继续修炼。

可有人没放过她。

言堇本是出神时无意逗弄这青透火苗,拨动几下便指尖一烫,引了她的注意。

“嗯?好像更亮了些。”

她两指悬停在那焰尖上,若有所思。

青火如有灵x,像是十分喜ai她,还拧成了一gu,往上攀去,虚虚碰了她一下,颤动几息,又矮了几分,缩回手中。

“你倒是,b你主人活泼许多。”言堇笑笑,陪它玩起来。

她惯ai这些小小又羞怯的花草鸟兽,虽然手上这团不过是簇火焰,但莫名有活物的灵x。

很是惹人怜ai。

言堇边是感慨,边是为鸟儿顺毛似的一下一下抚过它,“这么多年也未曾见你出来,她一来你便又出现了,你既然是那么喜欢她,又何必日日附于我身上呢?”

青火只抖,却忍不住主动挨她,一跳一跳的,愈发像只青羽翠鸟了。

若是言堇能瞧见自身金光,自然能发现她指尖正不住往外流出丝丝缕缕金线。

不过她从来是瞧不见的。

她们一人一火如此温馨。

霓羽就不是这么得意了。

丹田处无一刻平静,妖火明明灭灭,时而有被抚弄之意,时而被强行按住不能动弹。

她根本没法静心打坐,只一运转周天便浑身su麻,自刚刚起便一直揪着案角,维持着坐姿,作为最后t面。

只是这怪异感觉愈演愈烈,以至于她连真气绞杀之痛也感受不到了。

唯有丹田微微发暖,似有什么气道,往她四肢百骸里冲去。

霓羽浑身都烫起来,呼x1不稳,sisi咬唇,喉颈咽动,极力吞下因身子太软太烫蒸出的哼音。

怎的会这样,谁……谁在……

她力气渐散,只得反手抵唇,红唇微张,hanzhu手背上一点皮r0u,轻咬,磨出点痛意,好让神思清明。

可惜这也不大顶用,不多时霓羽眼中水波就已雾霭朦胧,掩于发丝间难见。

“……”忽地她身一震,低头腰弓起,掌心发紧从案角滑下,按在榻上,虚虚抓握,揪住了自己衣摆。

t内经脉如被大gu灵气冲洗过一般,软透了泛着腾腾暖意。

霓羽沉默坐于榻上,绷紧的腰身缓缓松下,她抚上心口,安抚那过快的心跳,垂眸,神思沉入丹田自视。

修为竟是猛涨了一截。

这是……哪儿来的助力。

她脸se有些难看,眼下修为来得莫名其妙不说,自己……自己还突然起了反应。

若不是阵法没有被触动,她都要以为是有什么登徒浪子来轻薄于她。

可这屋里除了她自个分明没有别人。

怪哉,自从她来了这间寺庙,就没有那件不是怪事。

霓羽再细细感受,妖力已然是能压制住那道残留真气了。

不如现在赶紧离开……

还不能够,她蹙眉,不消去这真气总归是个隐患,且自己修为都还没恢复至全盛时期的三成之力,此时出去对上玉虚那帮道士也只有si路一条。

再者,回涨妖力是件好事,目前也还未有什么东西危害到她。

罢了,修炼要紧……

霓羽权衡再三,选择留下,只是她身心俱疲,思绪渐渐混沌,到了最后,居然伏于案上昏睡过去了。

言堇折腾了会这火苗,也是莫名有点累了,收回手,喃喃道,“霓施主不知是否要用膳……”

“罢了,她说今日不想被叨扰,晚间再给她送去吧。”

她起身收了碗才出去。

照例喂gui,今日天se有些y沉,g燥生闷,鱼儿都不大愿意出来,唯有言伶还耀武扬威在池里游动。

言堇倒不觉得太热,她身子好,对冷热都很能捱,只是有些口g,喂完gui后准备去打些水喝。

提水上来,有人敲门。

言堇这会没被吓到,疑惑放下木桶,前去开门。

是谢却尘常派来的两个小厮。

“二位施主这是……?”言堇扶门问道。

“今日惊蛰,天g物燥,谢大夫说给您送些白梨上来,免生肝火风热。”

“多谢二位,可要进来喝些水再走?”言堇忙谢过他们。

“我们二人只是送梨,山下事忙,就先下山了。”两小厮把那筐梨放下,摆手拒绝,不多留便走了。

言堇提过箩筐,里头都是些个头大而饱满的玉se白梨,瞧着让人口舌生津。

今日惊蛰?这般闷热的天气,怪不得霓施主如此焦躁,许是肝火郁结?

正巧可以给她炖些梨汁,权当下下火气,也能润肺清心。

言堇把梨搬到水井旁,那木桶里井水生凉,正好放里泡着清洗一番。

洗净后她挑了些进灶房,起灶,将那梨切作小块,她做得慢,也不着急,衲衣袖口整齐挽起,露出半截手臂,清瘦却不羸弱,使刀时可见十分有力。

刀面堆过梨块,放进碗里,倒些许水,架了竹蒸笼,底下添了柴火,才搁碗进去盖上。

好似越来越闷了,言堇启了窗,却正见远天边有墨云成片,乍起一道惊雷。

一瞬闪一瞬灭,在云层里翻涌,终争出了胜负,劈下最狰狞的一柱来。

沉啸而后才至,闷闷几声接过极重一声炸响。

啪嗒……第一滴雨打在寺门旁古松上,起了头。

雨水紧接着倒灌而下,不过几息就给西山带了满山嘈杂。

言堇眼前不消片刻已是雨雾连作丝状,朦胧如烟,寺中各座建筑都只剩下模糊的影了。

有几滴雨水飘进窗里,打在她眼帘上,凉丝丝的。

蓄了许久的燥热,只这刹那,似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乍暖还寒,春雷始鸣。

惊蛰了。

霓羽才又睡下片刻,一道闷雷却滚入梦中,久久不散。

她蹙了眉,偏头往衣料里埋去,身子还虚软,被闹得难受,但实在无力动弹。

好不容易等那雷散了,沉寂些许,雨声紧接着便嘈嘈切切跟来。

真是一刻不得停歇。

霓羽因那突如其来的凉cha0而激醒,拢了拢身上衣物,倚在矮几上,指尖轻r0u额角。

下雨了?

她后知后觉,心头泛上点不喜来。

她一向厌恶雨水,冷且不说,甚吵,还ysh。

若此时飞出去,羽毛也会被打sh了,沉重难以展翅,寻常鸟儿把握不住力道,每每都会被这雨卷去栽进林子里……

嗯?霓羽顿了思绪,她也不是当初那只毛也没长齐的鸟儿了,想这些作甚。

真是最近事多了晃脑子,不太灵光,荒唐。

这雨似银竹,根根扎入土里,太响,霓羽再难入眠,只好拖着软躯继续修炼。

她才运转一周天,便震惊睁眼。

若说此前,自己修炼时时受真气钳制,往常吐纳十分灵气,也只能x1入一成。

而如今,真气仿佛消散了一般,灵气入t极为顺畅,甚至较之前炼化更快。

真是奇也怪哉!

霓羽引了妖力去触那伤口,却正好碰上一丝真气,腹上一痛,轻嘶出来。

真气尚在,并未消失。

那这是为何?她复想起方才丹田处莫名的异动,心中有了计较。

难道是刚有神助,打通了自己经脉不成?

双山镇还有这等奇异之处?

几次变故都与吐纳灵气有关,她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不,还有一个变数,霓羽面se沉下。

是那看不透修为的沙弥尼。

莫不是她……

霓羽自己却先否了这个想法,且不说那沙弥尼早已离去,更何况自己丹田妖火哪是旁人能轻易触碰到的。

没有神识相通过,不可能有人能悄无声息找到自己本源妖火。

或许真是灵气太过充裕的缘由,双山镇于南北交界处,两厢灵气汇集,又少有道士掠夺之,有此等异象也不无可能。

不正也是这儿有助于修炼,升卿才决定迁过来吗。

话虽如此,她终究是担心,于是又往阵术中输入些妖力,才盘腿运转周天,不再浪费时辰。

只是她近来确是霉运连连,诸事不顺。

起了架势不久,雨势渐收,言堇便来敲门。

这日子,分明是不想让妖安生。

“又做什么?”霓羽实在是没心气恼她了,许了她进来,只淡淡问。

“正巧谢施主送了许多白梨上来,我看施主心气不顺,便做了些梨汁,润肺下火。”

言堇将那碗澄澄润白的梨汁端过来,里头梨r0u蒸得发软,沉在碗底,调羹一舀便成一弯。

见她又是熟练喂过来,同喂药一般,霓羽拧了眉,喉间隐隐泛苦,接过碗拒绝她,“我自己来。”

言堇见她坚决,只好给过去。

她舀了勺汤汁,梨香翻上来,很是浓郁,洋洋洒洒甜了满屋。

看着不错,但霓羽没喝。

她如今对言堇难有信任,这碗梨汁也一样。

但这沙弥尼直守在跟前,也不走,她不喝就太过奇怪了。

还在纠结,言堇却突然凑上来,那双秀眉轻锁,目光是……

落在她唇上。

“惊蛰看似遇雨生寒,实则天燥,施主你这唇上都有些g裂了,还是快些喝吧。”

她满眼关心,可靠得实在过近,不免冒昧。

霓羽下意识便躲,往后退去,手腕不稳,抖了抖,碗里汤汁荡上几荡,自沿边溅出来,洒了些在她手上。

刚蒸出来的梨汁,还腾腾冒着热气,虽然能入口,可霓羽才醒,又被雨意凉了半身,乍碰到这汁,倏然觉烫,手更晃。

一下,碗翻了,悉数洒在她身上。

“嘶……”她小腹一凉,才回觉是热。

砰——碗也滚下去了,碎得四分五裂。

场面顿时一片狼藉。

言堇正站于榻旁,躲闪不及,脚腕缠着布条也被瓷碗碎滑开,渗出些血se。

她哪顾得上自己,就先去把霓羽捞过来了。

握住这人手腕,就要伸手去够她衣带。

霓羽惊颤,拦她,“你作甚……”

没拦住,言堇轻而易举便把她两手都抓起来,扯开了她早浸透大半水se的衲衣。

“施主莫要乱动,我去打些凉水来!”言堇拉了她半截还g的衣摆轻轻沾去她腹上水渍,才脱了外袍盖住她。

转身匆忙跑出去了。

霓羽揪着她那件尚有余温的外袍,渐闻那檀香自衣料上透出,很快便已萦绕满身。

小腹慢慢烫出辣意,连带着伤口也疼起来。

惊魂未定。

这沙弥尼,真是……

好甚无礼。

言堇怕她烫出个好歹来,火急火燎提了桶井水,不消片刻就跑了回来。

手上还取了块g净的布。

她浸水又拧g,掀开外袍想给霓羽敷上。

“好了……”霓羽劈手夺过那凉布,自己搭在腹上,被冻得一激灵,抿唇,眼睫抖动。

言堇手还悬在空中,就被她抢了去,心中歉意更甚,“施主伤口可还好,若是疼得厉害可让我察看一二。”

“不用,不过一碗梨汁,算不得多烫。”霓羽看见她就额角突突跳,顺道用那布擦了擦残留的梨汁,“衣裳脏了,你去帮我取套新的过来。”

言堇忙起身,在屋里木柜取出套洗净收好的衲衣来,交给她,“施主平日穿过的我都洗净放进这儿了,日后要换从衣柜里取便是。”

那你为何不早说,总要我来寻你?

霓羽想起她每日更换衣物都要找这沙弥尼,心中更是不畅快,但此时不消说这些,只是开口,“我要更衣了,你出去吧。”

她揪着衣袍,眸中泠泠,一副赶客的模样,只是衣衫半解,又因一夜未睡稍显憔悴,这一烫将她面se都烫出些红。

红尘里,倦游客,人b春se。

言堇……言堇不敢多看。

“晓……晓得了施主,我去给你盛碗新的梨汁。”她在霓羽目光下,突然生了些磕巴,应完便转身冲出门去了。

一路不知味,直到斋堂前方才停下。

言堇忽感脚腕隐隐作痛,往下看,终于知自己受了伤。

已是淌了满腿血。

霓羽待她出去才松气,掀了那件外袍,才感觉这人身上总带的檀香远离了自个。

呼x1都顺畅许多。

但没了外袍遮掩,她衣衫大敞,雨后凉风顺着言堇走得匆忙而未关实的门缝里钻进来,忽而吹至她身上。

霓羽打了个寒噤,终于想起用妖力温暖自身。

假装太久的凡人,居然都快把这等事情给忘了。

片刻后她又散去气劲。

罢,还是积攒用于消除真气吧。

褪下那身梨香浸透的衣裳,霓羽换上g净的,又冷敷片刻,将回暖的布扔回水里,系好衣带。

着实累人。

过了片刻,言堇回来,这次她依旧是敲门,只是声音小了许多,“施主可换好衣裳了?”

霓羽应声,她才进来。

也没有再要喂霓羽,而是放碗在案上。

收拾了地上碎屑,又抱走衣服,期间是一句话也没说。

霓羽很满意,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了。

沉入打坐之态。

言堇披好自己衣服,才抱着那团梨香衣往回走。

外袍才这一会,就也浸了些许香气,梨汁般甜丝丝的,同檀香混于一处,连带着那静心清神的味道也变得有些馥郁。

倒是很好地掩盖了脚腕上那抹血气。

言堇忍着痛,将脏衣泡入水中,这才回房,脱了鞋袜处理。

她忽地叹气,自言自语道,“我不过小伤也疼痛至此,那霓施主当初所受重伤又该是多难捱呢?”

霓羽不知她成天都在想这些有点没的,只一心修炼。

不过案上那碗梨汁实在是太香太甜,香气拌进灵气里似的,仿佛每运转一周天都g了一丝进去。

“啧……”霓羽抿了抿略有g涩的唇,桃花眼一斜,目光落在那碗安安静静的梨汁上。

尝尝又何妨?或许真的只是一碗梨汁……

方才应该让那沙弥尼自己先喝一口的。

霓羽敛眉,徒生烦闷。

又闭目,继续打坐。

几息过去。

她睁眼,还是端起了那碗梨汁。

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确是甜而不腻,清润生香。

霓羽今日被扰了无数次而生的郁气,散了许多。

也不是不能稍稍原谅那个沙弥尼。

嗯。

午后,春雨又复催林。

言堇给她送了吃食,便没再来。

霓羽忙于修炼,就搁置在那,没有动。

直到她渐渐感凉,头也开始昏沉,这才是停下。

饭菜早已凉了。

她喉间痒意愈甚,终是压不住,溢出声咳。

头痛yu裂。

这是怎么回事?

霓羽浑身乏力,眸中也有抹酸涩。

吱呀——有人推门进来。

是言堇,来给她取走碗筷。

“施主,你……”言堇见她不对,忙上前看她。

一眼便见她面上晕红,只得道,“冒犯了。”就伸手去探她额间。

霓羽抬手要挥,才搭到她手上已没了力气,虚虚靠着,“莫要碰我。”

额间滚烫,言堇收回手。

又正好接住她腕,探了脉象。

速疾而洪,大抵是发热。

言堇暗道不好,心料她应是今早晨着了凉。

又是有伤在身,一来二去便染了风寒而致发热。

正思索着给施主熬什么药。

脖颈处却一烫,有些sh润。

言堇低头看。

霓施主烧得难受,红唇微张轻喘,埋首吻住她脖颈。

大抵是为了纳凉。

很烫。

像是忽贴上来个汤婆子,只是霓施主b汤婆子软得多,唇与肤相挨着,似要融于一块。

言堇屏息,偏头,伸手想扶她起来,只抬到她肩两旁,还隔着些间隙,稍顿。

霓施主这时忽在她颈间乱蹭。

发丝略带点皂荚香,隐隐约约浮上来。

且因她病着,呼出来的气口都烫得有些润,一ch0u一喘,细细铺过来,几下,言堇半边身子就已麻了大片。

言堇逃无所逃,去无处去,才这一晃神,霓施主身子也贴了过来,两手虚搭在她腰上。

周身也烫。

“施主还好……”吗?

言堇僵直由她折腾,不敢乱动,犹是担心,开口询问。

没完半句,怀里人已一下抬手盖上她唇,依旧是温烫灼人,可惜无力,很快便滑落下去。

轻轻扇了她一掌似的。

“别动……”霓羽手滑下她肩g着,不满呢喃。

言堇这下想揽过她的手也放下了。

霓羽烧得糊涂,不知眼前何人,只当是块凉冰,挨着舒服,便si揪不放,消消暑意。

两具身子相叠贴合着,呼x1交融,一动一颤都可细细t会到,言堇x上被她两团柔软沉压,腰也碰着片滚烫的腹,火气似的抖动。

太近了,也太热了。

言堇忽觉她舌尖t1an过自己微扬的颈,不住一ch0ux1,掐住她腰,按下此人,“施主……”

她也快要被磨得发热了。

所贴颈面这会也被霓羽熏热了,快赶上自个那般烫。

“热……”她难受得紧,于是卸磨杀驴,直把这人推开,往后一撑0到榻上也凉,后倒,侧伏在那榻上,总算又得了些慰藉。

言堇直见她躺下,才猛的松了心神,指尖缓缓去碰霓羽刚紧贴过的颈。

只b寻常温度热了一些,算不上烫。

这样也热吗?

榻上那人已是熏暖了一块,不再得劲,又轻挪,将将要整个人都趴于榻面上,只跪伏后身对她。

言堇闭目,猛摇了下头,才睁眼,将人抱起。

“别碰……热……”

霓羽被檀香裹进怀里,只觉呼x1愈发沉闷,挣扎了几下,可惜身子虚软,没甚作用。

“施主去床上歇息罢,更舒服些。”

言堇温声同她解释,快步抱她去床边。

只是她的好心没被领情,甫一放人下来,脸上就啪的一下,被扇偏过去。

霓羽这会不知哪儿来的劲,一声脆响b方才狠多了。

“滚。”她蹙眉吐出个字节,被褥一卷,往角落里缩去,没了动静。

言堇转过脸,捧手捂着,抿唇看了这人一眼,轻叹一声。

唉。

弯腰给她掖了掖被角,而后才推门出去。

也是幸好,早几年常在山下行医,便养成了备药的习惯,不然还得下山去寻谢施主抓药。

只留霓施主自己一人在寺里她不放心。

熟练放药熬了,言堇执把小扇将火扇旺些,起身去打水。

那块才洗过,半g的布又收下来,再放入水中搓洗一遍,泡得冰凉。

药汤还得等个把时辰,这会儿就先用水冰过的布条降降温。

屋内,霓羽压在被褥下,她大抵是嫌热的,早挣开了一角,露了半边身子在外,便再没力气动剩下一半了,从被褥里向外冒出滚滚热气。

“施主?”言堇喊她一声,果然是没得到回应,只好上前给人盖严实些。

“嗯……”霓羽闷哼一声,稍动,总觉自己口鼻耳目都堵得厉害,无从疏解,自心头满溢出些委屈,漫成眼尾一抹红。

热……身子烫软了,神思也蒸成一团浆糊,就这般苦景,还有人给她再添上一把火,安的什么心。

霓羽气狠了,又失了控制,竟是滑下滴泪来。

她实力尚弱时,除却初化形那次差点儿被道士杀si,往后都有升卿护着,连点小伤都不会受,等到修为深厚,更不用担心有何病痛。

哪里遭过这种罪呢。

这次倒给她真真切切t会一番凡人的苦楚了。

霓羽也不知自己想了什么,只满目混沌,犹如又回了当初被道士架在火上烤的时候。

痛苦,无助,又什么都发泄不出。

忽地有阵凉意搭在她额上,一丝丝沁进来,似久旱逢甘霖,润透了她四肢百骸。

她艰难吐息,眼微睁,昏暗里是道人影,雾沉沉看不真切。

那只手刚沾了水,此时又给她掖好被角,指尖无意碰着她锁骨。

一点凉。

“施主莫要乱动,等会儿布巾要甩下来的。”

言堇方拧g了水给她额前敷好凉布,恰好拭去那滴泪,没能瞧见,又哄孩儿似的,还拍拍她x口,声音低柔。

已是h昏,西山日头落得较晚些,还坠了点红,权当屋里灯火,只是不大亮。

同言堇语调那般轻。

霓羽忽就平静下来了,乖觉沉息,心中恼气如湖烟,将散。

又是……有一丝熟悉……

好似……似……

似谁呢?

她没想出来,就着那阵清凉,睡去了。

言堇见她又入眠,遂替她理了理眉前乱发,免得挡了脸,睡不舒服。

走至门口,又折回来,把被角都塞进霓羽身下,这才满意,轻点了下头离开。

药调子下的火已转小,壶嘴往外喷出的气盈满了灶房,才一踏入就满鼻药味。

呛人。

言堇面不改se,她早闻惯了这些,对她而言反倒是安心,心只更静。

捡回扇子守着,蹲了片刻,屋外又淅淅沥沥响。

应是方才未下完的雨,蓄了会势,合着剩下那片云雾浸入西山。

言堇坐在矮凳上静静望外。

她甚ai雨。

只一场春霖而至,便万物ch0u条,人间起始。

终是又活过一袭寒冬,同她当初一般。

不过如今倒有点不好,就是太易害病,才落下道闷雷,便染了霓施主一身病气。

霓施主一直这般t弱吗?

言堇熬药无聊,自个找了些事想。

少时见她似乎也如此柔弱。

或许是吃得太少,身上没二两r0u御寒。

想到这儿言堇忽然惊觉。

出家人不食荤腥,但霓施主不是啊,她就这样日日陪自个吃些斋饭,破了习惯,难免虚弱。

原来是因为自己?

言堇愧意重重,可……若是让她做些荤菜给霓施主吃,又是破戒。

这……这可如何是好。

左不是右不是,纠结来纠结去,雨也停了,药汤又还要等许久,言堇放下小扇出去。

给霓施主重洗了下布条。

施主还睡得昏沉,大抵是真的累了,呼x1绵长,身子也未动,b平日乖巧得多。

这般往返几回,药已熬好。

言堇哎呀一声,寻了麻布盖在把上,将药汤倒进碗里。

时辰正好。

霓羽本是要用伤药,但染上风寒,只好停了此前那味,先给她调理好发热之症。

下过雨,青石小路sh滑,言堇恐自己摔了碗,没抄近道,只从廊桥过去。

屋里闷,她留了一半门作透气用,手稳托碗,至床边发现霓施主应当是有所好转,颈间渗出些汗,被褥也不想好好盖,挣散了些,翻过身,往外伸出只腕子。

她手腕素,gg净净的,只一截皓腕,手微垂,挂于床边。

言堇搁碗于旁桌案上,过去看也不看,握住她手,心道果然,微微发凉。

于是蹙眉将其塞回去,才喊道。

“施主?”

霓羽热气顺汗而出,好上许多,力气也是回来了些许,又将手伸出去。

“施主,该起来喝药了。”

言堇将她额上已泛暖的布巾取下,放回木桶洗净,不厌其烦握她手放回被褥,正要准备给她擦汗。

谁总在忤逆自己?

霓羽恼了,拧眉抬眸,指尖蓄了妖力就要弹出。

才轻动,青火便骤散。

能消去她妖力的只有……

她蓦然反应过来,惊起身,被褥厚重,没顺着她动作滑下,而是沉在肩上,拦了她腾起。

发丝如瀑散至身后,有几缕因薄汗沾于锁骨,浓墨衬白。

“你怎的在这儿?”她敛眉厉声问。

言堇直迎她劈头盖脸一顿怒气,脾气依旧甚好。

“午间施主发热,还虚弱不堪,如今这样有生气,应当是要好了。”

说着她就要捏着布去擦霓羽锁骨上细汗。

还没靠近就被打开。

“作甚?”霓羽病了又不是傻了,此时已是想起自己病糊涂那阵都做了些什么,看见言堇一靠近便寒毛竖起,心中警惕。

她还没忘在藏书阁一事呢。

这人怎么……怎么这般熟稔,好像自个和她好了许多年似的。

她向来只论他人行迹,不顾自己作为,她挨着贴着别人自然是有苦衷,别人若是靠过来,那便是没眼力见。

言堇无奈,知她是又烦自个了,将布递过去,“施主擦擦汗,别等会儿吹风又要着凉。”

霓羽沉默盯她几息,这才接过,沾了沾锁骨。

的确是出了许多汗,身上也有。

只是……她觑了眼言堇去端药的背影,消了心思。

这人在这儿,怎的擦身。

药汤不愧为言堇细心熬制了个把时辰的jg华,才端过来,其苦味就已是搔首弄姿涌来。

稍不注意,打上来两三轮醉拳。

直熏得霓羽脸都苍白了几分。

有人病如西子胜三分,她倒好,许是惊如西子胜三分。

言堇一顿,嘴角忍不住翘起一丝,“蜜饯施主可要?”

“……要。”

霓羽已是不在意这碗里有无下毒了,就算是真真熬给她治病用,她也只想寻个机会倒掉。

算盘虽好,可言堇不上道。

“施主先喝吧,我一会儿去给你取来。”

霓羽如鲠在喉,同她对视半晌,没动。

“我喂施主?”言堇见她眼中切切,斟酌问道。

霓羽一噎,终是败下阵来。

闭目,深x1口气,屏息举碗,囫囵咽下去了。

“咳……”那些个争奇斗yan的主儿换了新阵地,铆足了劲撒欢,激得霓羽胃里翻江倒海,喉间滚动,差点儿是反吐出来。

只一垂脸,正正好对上言堇好整以暇那双杏眼。

霓羽忙手背抵唇,生生将那苦意咽了下去。

这沙弥尼,看她这么紧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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