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烫手的山芋
在反覆确认看不出端倪后,又寻了个墙旮旯里的箱笼,将木匣子径直塞进箱笼最底层。
薛妧使着自己那具摇摇晃晃的小身板,行止可谓一气呵成,丝毫不见拖泥带水;末了,犹是心虚地朝牖户外张望了好几眼,有如惊弓之鸟般,直到确定屋外没有任何人窥视的迹象后,方才卸下高悬的一颗心,长吁一口气。
她前世是莫名横死的,如今倒是看着什么都觉可疑。
这才刚还阳,可别又把小命做没了
近乎无力地倚坐在门边,薛妧双手抱膝,暗自思忖。
她虽不是聪慧的,性子也有些得过且过,一朝莫名横死,反倒让她长了些心眼出来,不禁对那无缘的亲娘起了疑惑。
褚夏境内,但凡行医者,若非自成一脉的世家传承,大抵非僧即道;而游方医一辈,出生市井闾阎,多半是草草师从僧道的平头百姓,医术未必精良,但求治些小伤小病图个温饱便是。
若这香药当真是无法在市井间流通的珍品,凭她生母一介走街串巷的闾阎医人,传下几篇喝不死人的饮子方或许不成问题,争有能耐供得起这般贵物?
这香药料莫不是捡来的?可千万别是偷来的
她不想怀疑自己生母的品性,然而眼下前途未卜,不由得她不做最坏的打算。
薛妧就这般默默地倚在门边,陷入了沉思,不觉天色渐暗。
向晚,颜六娘提着食盒归来。薛妧忙收敛起心绪,笑着迎上前去接过六娘手上的食盒,两人坐在门前,藉着屋外微弱的天光用着晚膳。
薛妧啜了一口犹带余温的粟粥,心底却觉得暖呼呼的。
「好香啊,真好吃!」
「再、嚐嚐」六娘笑吟吟地夹了一箸与人新换的蕨菜到薛妧碗里。
其实疠坊饮食寡盐少油,争有滋味?但薛妧惯来爱讨好六娘,简单的粗食似乎也真被她吃成珍馐美味似的,把六娘逗得眉开眼笑。
秋深时节,向晚渐寒,两人简单用过膳,收拾一阵便进屋去。六娘起了火盆,两人就着火光又閒谈了好一阵。
「阿娘,妳过去曾提起我那亲娘,说我那亲阿娘当初有留一笔资用与我傍身,其中可有医书、药方一类的物什在?」薛妧把着双火箸,边拨弄着火盆里引火用的松明子,边状似漫不经心地提问道。
经过午后几番思量,薛妧决定暂且将香药的事搁置一旁。那香药虽是可疑,眼下被她藏匿起来暂且掀不起风波,她若是无端冒然提起,却指不定又招来祸端。
香药的事只怕兹事体大,还待来日再找时机处理,倒是印证饮子方要紧,毕竟她想改变横死的未来,便得多了解前尘那段二十年间的空白。
还有她生母的来历,也不知过去的薛妧是对生母真真不上心,还是再生时一併忘却了记忆中关于生母的片段,如今她对她那亲阿娘的了解,皆来自幼时旁人几句轻描淡写的叙述,知之甚少。
她只知道她的生母名唤林秀娘,是个年轻的游方女医,来到疠坊前已怀有身孕,并在生下她不久后离去,徒留下一笔财物与她傍身,其他更多的,便不得而知。
而今细想,她似乎连亲娘的坟头都没去过
思及此,薛妧颇有些汗颜。她是让六娘从襁褓中拉拔大的,常言道生恩不及养恩,六娘平素待她若亲女般疼惜呵护,她自幼一腔孺慕之情自然也全回报给了六娘,对她那无缘的亲娘向来无甚念想。关于她那生母,小薛妧寻常不主动过问,旁人许是看她年幼便也不好再提更多。
未料六娘闻言,却是神色微变。
「怎好生生提、提起妳亲、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