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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4节

 

这句话虽然语气淡定,可是隐含在其中的杀意和诅咒却是让许多人悚然变色。

如此恶毒的语言,便是国相也是微微变色。

城头上下,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本相一直想不明白,仅凭宫里的那群太监,为何敢作乱?”国相冷漠的说道:“本相一直怀疑,就是因为有你也参与其中,现在看来,果真是如此。澹台悬夜,你的父亲澹台千军曾是我大唐的悍将,为国捐躯,想不到他一世英雄,竟然生出你这样的逆种。你虽然没有兄弟姐妹,甚至没有妻子儿女,但澹台家族却不只是你一个人,因你一人,连累整个澹台家族就此断绝,你死之后,有何面目去见澹台千军!”

众人听在耳中,心想这两位大人物一开口就没有客气,竟然都是想将对方的家族斩尽杀绝。

不过话说回来,国相的震慑力肯定比澹台悬夜要强得多。

这并非只是双方兵力之间的差距,而是双方家族的地位。

澹台悬夜虽然口口声声说大唐并非夏侯家的大唐,但是个人都知道,大唐早就不是李家的天下,虽然依旧举着“唐”字旗,但皇帝出身于夏侯家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国相夏侯元稹领着夏侯家权倾朝野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圣人又怎可能真的让夏侯家断子绝孙?

澹台悬夜并没有因为国相的言辞而有丝毫情绪上的变化,平静道:“数日之前,你纠集党羽逼宫,却未能得逞。今次又调动京城内外兵马围困皇城,其心可诛,其行可灭。”声音陡然一寒,高声道:“三岁孩童都能知道,夏侯元稹领兵叛乱,你们受其蒙蔽,竟敢兵临城下,就当真不怕满门抄斩吗?”

这声音发出,空中隐隐响起“嗡嗡”之声,布满上万之众的城下,那声音竟然是远远传开。

“澹台悬夜,你若无叛乱,就将圣人请出来。”唐长庚厉声道:“国相和我等确知宫中有变,勤王护驾,何错之有?”

澹台悬夜笑道:“宫中有变?唐长庚,你从何而知宫中有变?又从何而知圣人需要你们勤王护驾?圣人一切安好,最近不过是在钻研国书,虽未临朝,但送入宫中的折子可有积压?”长叹一声,淡淡道:“夏侯元稹身居国相之位,权倾朝野,野心勃勃,今日之行,不过是谋反篡位之举而已,又何必举起勤王护驾的旗号?本将深受皇恩,受命驻守皇城,叛军兵临城下,本将便是战死在此,也不会让叛军踏入皇城一步。”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圣人无恙,那就将圣人请出来。”窦蚡也是扯着嗓子大叫道:“圣人如果出面,满朝文武才会相信宫中一切太平。”

澹台悬夜笑道:“自古只有圣人传召臣子的道理,又何来臣子传召圣人的道理?窦蚡,仅此行径,你便是谋反无疑。”

“澹台悬夜,你是不敢请圣人出来,又何必编造理由。”国相也是淡淡道:“这一切的发生,无非是圣人无法临朝,群臣对圣人的安危不得而知,这才调兵护驾,若是圣人一切安好,又怎会出现今日局面?”

澹台悬夜笑道:“夏侯元稹,如果你不是自恃夏侯家的家主,与圣人有血脉之亲,安敢有今日之举动?如果你不是权倾朝野的国相,又怎能调动京城内外的精兵?无论你心里是否有谋反之意,可自我大唐开国以来,何曾有朝中臣子可以聚集朝中百官兵临城下?聚集群臣、调动重兵,仅此两项,即使无叛乱之心,已有叛乱之能,我大唐岂能容你这等权奸存在?”单手背负身后,道:“你若当真是大唐的忠臣,可敢孤身入城,跟随本将去面见圣人?”

国相眼角微跳,但立刻放声大笑道:“澹台悬夜,事到如今,你还使出如此幼稚的把戏,岂不可笑?你已然叛乱,本相又岂会中你奸计?”抬头看了看天色,终是道:“看在你父亲为国尽忠的份上,本相给你最后一些时间,正午之前,你好好想一想。若是出城认罪,本相不会牵累整个澹台家族,否则澹台家族必将因你而断子绝孙。”

唐长庚心知国相是在等候神策军的辎重队赶到,皇城厚重高大,此刻攻城,面对铜墙铁壁,攻破的难度极大,而且强行攻城,一定会损失惨重,只有等到攻城武器抵达,三万三军自三面攻城,皇城自然是坚持不了多久。

孰知澹台悬夜也是淡淡道:“本将也给你最后的机会,若是现在撤兵请罪,圣人或许还能从轻发落,否则……!”冷哼一声,眸中杀意凛然。

神策军大营,左玄机已经将坛中最后一滴酒饮尽。

“天亮了!”左玄机轻叹道:“大先生,你能让我吃饱肚皮再上路,鄙人很是感激。只是……临死之前,能否让我做个明白鬼?虽然不是饿死鬼,我也不想在阴曹地府做个糊涂鬼。”

“你想知道是谁想杀你?”

左玄机笑道:“其实我更想知道,这京城之内,又有谁能够驱使剑谷的大先生为他杀人?当年剑神身死宫内,令人唏嘘,他一手创下的剑谷却成为了圣人的心腹之患。多少年来,圣人一直想将剑谷夷为平地,但剑谷六大弟子都是独当一面的高手,而且远在关外,圣人君临天下,脚下亿万黎民,却偏偏奈何不了剑谷。”

“看来当年的事情,你也知道的不少。”

“却也不是太多。”左玄机淡淡一笑:“能够驱使大先生的那位,看来果真是了不得的高人。”若有所思道:“我忽然想到了半年前在江南发生的叛乱。”

沈无愁眼角微跳,似乎有些意外,道:“哦?你明白什么?”

“苏州王母会叛乱,从一开始就是死局。”左玄机叹道:“那是一群乌合之众,虽然声势浩大,可是朝廷要平定苏州王母会之乱,并非难事。”凝视沈无愁眼睛道:“据我所知,江南王母会已经在江南发展了十几年,暗中积蓄了不少力量,对王母会来说,花了十几年时间积攒起来的力量,就该用到刀刃上,绝不可以轻举妄动,时机未到,贸然起兵,只能是自取灭亡。”

沈无愁唇角泛起一丝笑意,道:“不愧是领兵的大将军。”

“大唐北有图荪人,南边有靖南王慕容天都,东边是野心勃勃的渤海,甚至还有蠢蠢欲动的辽东军,此外西边也已经有李陀自立为帝。”左玄机道:“放眼大唐,几乎可以说是强敌环伺,随时都会有饿狼扑上来。如果我是王母会的首领,只会等待外敌侵入之际,趁朝廷无力内顾,那时候再突然起兵,里应外合,将大唐搅个天翻地覆,借此扩张势力。”

沈无愁道:“所以你觉得苏州王母会叛乱是一个错误?”

“他们的准备并不充足。”左玄机缓缓道:“虽然算不上仓促起兵,但却绝对不是起兵的好时机。”叹道:“所以我一直以为,那只是王母会的首领们愚蠢透顶而已。不过我现在突然明白,苏州王母会叛乱,只怕是精心部署谋划,目的并非真的为了造反,而是为了神策军……!”盯着沈无愁眼睛道:“苏州之乱,是想将神策军引到江南!”

前因后果

沈无愁笑道:“有意思,可还有酒?”

他本是前来刺杀左玄机,但此刻却似乎是老友重逢,饶有兴趣地要与左玄机谈下去。

左玄机也是一笑,伸手拿过一只酒坛递给沈无愁,沈无愁接过之后,拍开封泥,仰首灌了一口,这才道:“你继续说。”

“有人要在京都作乱,就必须先要想到如何去对付三支卫戍京都的兵马。”左玄机道:“如果无法掌握其中任何一支兵马,在京都作乱,简直是自寻死路,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叛党肯定是控制了其中的一支兵马。”

沈无愁微笑不言。

“神策军当然与叛党没有关系。”左玄机含笑道:“那么武卫军和龙鳞禁军,都可能是叛军。不管这两支兵马哪一支要参与叛乱,叛党最大的麻烦,自然还是神策军。神策军驻扎在京郊,京都一旦有变,随时可以进京平叛,所以只要神策军不动,叛党就不敢轻举妄动。”竟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口中,慢慢嚼咬道:“苏州之乱,如果不是天上掉下个秦爵爷,神策军自然会抽调大批的兵马前往。实际上夏侯宁已经带领前锋营去了江南,如果苏州的叛乱再持续十天,至少有半数的神策军会调动过去。”

沈无愁听到“秦爵爷”三字,神色颇有些复杂。

“神策军抽调兵力去了江南,被叛军牵制住,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回援京都。”左玄机平静道,说到这里,猛然间想到什么,身体一震,失声道:“不对……!”

“有何不对?”

“不只是神策军!”左玄机意识到什么,骇然道:“殿下……公主殿下身陷江南,被叛军奉为旗号,如果……如果只是想要吸引神策军调动过去,就不必大费周章,将公主引入圈套……!”

沈无愁盯着左玄机的眼睛,没有说话。

左玄机低下头,沉默片刻,终是长叹一声,道:“我明白了。大总管,你们的目的,是大总管!”

“左将军果然是智慧过人。”沈无愁不无钦佩道:“难怪你能担任神策军的大将军,勇武和智慧都是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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