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知道狄望有这个爱好前，唐一梧一度认为他是对什么都淡然甚至说不在乎的。直到与他待一起的时间久了，偶然撞见对方露出那种从未有见过的表情，才第一次与真实的他有所交接。

初见时狄望是站在角落低头发着呆，像想着什么，脸上是奇异的痴恋。

那时唐一梧已经和他睡在一起好久了。在讶异于对方如水般平淡的情绪也能如此极致浓烈的同时，他错以为狄望是想到了什么人，心底是不舒服且妒恨的。

人现在是他的，怎么能想着别人？

有这么痴爱的人，为什么还接受最初他单方面一头热的相邀？

可想来能随时抽身的是对方，死也离不开的是他，加上最开始钱便被放上筹码充当入场券。所以这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这一留心，唐一梧才猛然发觉每当狄望走神时，表情都几乎如出一辙。

嘴唇有时动着，眼睛长久地落在一处，嘴角弯起。

而他看着，手心攥得发疼。

有一天实在忍不下去爆发时，他也只是于四下无人间用手从后盖住狄望的眼睛，在又一次看到这种表情的情况下，哑着声指控说：你不能这样。你从来没有用这种目光看过我。

陡然被遮住视线的人发怔了一下，将他的手缓缓拿开，合拢覆着自己掌心。

狄望捧着他的双手，眼睛里的认真令唐一梧神情飘忽，几乎认定为错觉。这个无论干什么都总是显露出几分不经意的人，难得赠予他一个吻，烫着他神经的吻又落在他手掌。

狄望抬头只是这么说：不是对人的。我有我喜欢做的事。

后来在对方逐渐向他显现出这些时，唐一梧才知道他喜欢写悬疑，低头出神时往往在构思巧妙得发人惊叹的情节。对笔下的人物花的心思比对花在大部分来来往往的身边人上还多。

他不认为他们是不存在的，在他这里，他们的生命在剧情外仍延伸着。

视频里倏而出现的声音把唐一梧走远的思绪拉回。有人敲门进来了。狄望也同时转头看过去。

是穆勒的妻子。

她笑得很和善，细细的皱纹在脸上显出，送了盘沙拉给狄望。

这里的民俗就是这样热情又好客的。狄望与唐一梧都习惯了，狄望不忘礼节地起身上前接过，与她聊了几句。

重回安静后，唐一梧意识眼前屏幕暗了下，只留下床头一灯。

镜头摇动后更近了些。狄望靠直身体，盖上毯子，将电脑再放回腿上，接着打字。侧脸在暖色的光下安宁平和。

眼神很少见的认真。

当狄望闭上显示屏，将电脑放一边，过来拿手机时，左右看了看屏幕中不知何时睡着的人，轻笑了声，手抬起隔着屏幕摸了下那人眼下的青黑色。

是该回去了。

有人还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