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试图交流大受震撼
唐锦从小到大都没有梦过这么活色生香的画面。虽然时机地点都不太对。
躺在他身侧的男人松垮地穿着霜地色薄袍,长睫在眼下透出蝶翅般的阴影,头发柔软地垂落下来,搭在脸颊和肩膀上。这人似乎睡得不怎么安稳,眉头微微皱着,原本柔和的眉眼都显得有些疏冷。
他是侧身睡姿,和唐锦离得很近。
见鬼了。身边睡了个男人,还是挺好看的长发男人。
宿醉上来头痛欲裂,唐锦几次深呼吸确定自己不是喝太多酒导致第二天还醉到出幻觉。是真的,他一觉起来身边多了个人。
房间也不是自己这两年住惯了的单身公寓。而是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嗯?!
“真的假的,石室?”
怎么回事,不能理解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地发生。喃喃自语和用力掐手臂都没有任何作用,手臂很痛,这不是做梦。他是真的在一间不太大的石头墙壁的室内。
房间里的桌子和现在两人躺着的床榻样式……十几年前在老家见过这种款。唐锦记得很清楚,后来老家翻修屋子重盖,老家那附近已经找不到有同等手艺的木匠了。也就是说,这款式模样真的很老旧。
摆在眼前的桌椅床榻看起来还在使用中,很整洁干净。墙壁上嵌着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圆形灯球。
简直匪夷所思。
唐锦撑起上半身用力甩了甩脑袋,他没疯,也能顺利地数数,还能清晰回忆起昨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只有拧开钥匙开门回家之后的记忆有些模糊,原本就没开灯……难不成是睡着时被人搬过来?
有必要吗。谁会这么干。
不行,头真的好痛。唐锦忍着疼神使鬼差地将手伸过去试探了一下呼吸,然后勉强放下一点点心。还好,起码是个活人。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醒醒。”
忽地有一阵冷风。
在唐锦的手碰到青年时,竟然有小小的雪粒夹在风中飘来,一开始唐锦完全没注意到,等意识到了这些是什么,他诧异地说不出话。毕竟,怎么说……
都已经快到夏天了。
到底怎么回事。
手机没有信号没有网络,手表倒是还很正常,秒针一步步走着。家门的钥匙还在口袋里。唯独……眼下的一切都不太对劲。
起初唐锦没注意到下雪了,现在一起风,尽管还在室内,他却还是下意识把被褥抓得紧了些。身上的薄款西装并不足以让他在这种情况下保持良好状态,反而是头痛欲裂的宿醉会让他摔倒在地。他说话的音调都稍微提高了一些。
“醒一醒……!你没事吧?”
一直睡着的青年似乎不喜打扰,眼睫翕动着,颤了几下才睁开,醒来后有些清疏的郁郁目光和唐锦对上,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对方除了最开始模糊地嗯了一声后就没有再多说其他的话,青年盯着唐锦,眼中潋潋水光逐渐褪去,浮上清明。
不会是个哑巴吧。唐锦拧着眉头,收回刚才摇晃对方的手,又重复了一遍刚才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醒了就好,你觉得身体怎么样,有事没事?”
那人还是不吭声,虽说唐锦一向被人称唐哥,也很是被夸过是个帅哥,可这种长得像……不太好形容的人他还是第一回见,可思来想去自己单身多年也不至于会真的搞出些乌七八糟的事。
所以最有可能的,还是这人是跟自己一起被绑架来的。前提是,如果真的是绑架。
对方慢慢坐直身子,将头发撩到耳后,一副恹恹的神色,上下将唐锦打量了一番,神色似乎比唐锦还困惑好几倍。要说是无精打采也行,但总觉得,像是比无精打采更……倦怠的某种状态。
那人拢了拢衣襟遮住差点要露出的素白胸膛:“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唐锦下意识反问:“你知道这里是哪里?”
“……”青年倚着床幔靠在里侧,目光在唐锦盖着的被子上转了几圈,神色莫测,过了一会儿才惜字如金道,“这里是青岩室。”
“青岩室……”是什么地方。唐锦在心里试了好几个字的组合词,还是没想出比较常见的生活用词。首先肯定不是地铁站,也不是街道名,小区,公园。更不像是附近城市的名字。非要说的话,可能有点像是什么景区。
他想打开手机查一下,中途又忽然想起刚才就试过了这里根本没有信号也没有网络,泄气放下:“青岩室在哪里?你知道这里的具体位置不。”
青年注视着唐锦的动作,手机屏幕散发着微光时,他眸中的困惑之色似乎更深了一层。
“青岩室在……太忘峰。”
“太忘峰?”很好,又多出一个不知道的名词。唐锦玩完地摊手靠着膝盖,因为石室太冷,他没打算下床,谨慎地和青年保持距离,随后努力转动疼痛不已的头,试图想什么。然而,昨晚的记忆只剩下他回到一片漆黑的公寓,在滚滚雷声中睡下。其他的,再也没有了。
唐锦头发都憋得打卷:“什么情况,什么情况这是……”什么青岩室,什么太忘峰,听起来简直像是里才会出现的,他扶着额头,总觉得这个动作很熟悉,好像昨晚下了地铁时也是同样的动作靠着墙休息,“太忘峰……你总不会说是在修仙吧。金丹,元婴还是……呃,还有什么我忘了……好久没看了。”
如此胡闹可笑可笑。自己也是真的喝太多脑袋发晕才会有这种念头。
那人静默了片刻,随后略一迟疑:“在下……沈侑雪。”
“……?”好文绉绉的措辞。
“足下……不曾认识我?”
“???我为什么会认识你,”唐锦顿时精神,或者说是顿时警惕,连刚才额头的刺痛都消退了几分,他哗得把一只腿放在床外随时准备要跑,被地上冰得一激灵的同时狐疑地观察青年,“难道我得罪过你?”
不然没道理自己只是喝醉酒睡了一觉就被运到了自己都不认识的地方。
青年摇了摇头:“不曾。只是……”他微微抬眼,“有变故。”
“抱歉沈先生,我真的想不起和你有关的事情,是不是你找错人了?总之,有什么事等从这里出去了再好好商量。”
“……我本没打算出去。”
“你说什么胡话,啊?这里根本没有吃的,你呆在这里岂不是几天就要死了——”
自称是沈侑雪的青年似是假寐。
无论问什么都得不到清晰回答的郁闷感堆积在胸中,唐锦有些泄气,就目前的对答来看对方完全不在乎自己紧绷的态度,这种莫名其妙的处境让他反复拧了自己好几把,确定真的不是在做梦。就算是喝酒喝到断片也不应该是这种情况。
何况……何况……
唐锦瞥了一眼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碎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还没等他想好,思路就被打断了,那人目光扫过被唐锦堵着的床榻:“借过。”
他坐在床的外侧,刚才叭叭了好一会,看到那人总算站起身打算出来,就迅速地将另一只腿也迈下床,真的脱离了被褥站着时,他感觉一种铺天盖地的寒意袭来。脑袋也一抽一抽地生疼,晕眩感和反胃感也涌了上来。
等到唐锦压抑下不适感,皱着眉看着沈侑雪时,青年已经披上了鸦青色外袍,那一身看起来比唐锦的西装还要薄。然而对方完全看不出有一丝打颤的冷意,懒散抬起手对着漆黑一片的墙洞处——那边本来是被阴影笼罩的石壁。
一抹凛冽的雾气凝成了模糊的剑形,准确一点,应该叫做锐意更合适。
还沉浸在宿醉中努力保持清醒和稳重的唐锦则是在太平工作中消耗太久,完全没有那种什么“啊这是杀气!”的恐惧,反而震惊:“你袖子里藏了干冰?”那玩意儿还能随身带吗,这是什么新潮流。
沈侑雪身边拢着一圈微光。
那些扬尘般的细小光点在空中上下飞舞,随后凝成了雪,落在地上、床榻融化。
那抹淡白的雾气如剑般沉沉撞入阴影,爆泛开细密繁复的光,交错钩织成完全看不懂的图案,唐锦被这场过于真实的投影震撼,一时站在原地。
光芒淡去后阴影散开,原本的山壁变成了十步左右的山洞,狂风如卷暴雪成滔,尖锐的风声呼啸而过。这不是投影,不是道具布景,唐锦连呼吸都困难了。
身旁的青年垂眸望着洞外,山峰迢迢有流光划过,有人御剑飞来,离这里越来越近,远远传来“仙尊怎么出来了?”“可曾有什么事?”之类的喊叫。千里冰封万里飘雪,唯有此地高处不胜寒。
唐锦感觉脖子像坏掉的机器那样转动困难,但他还是回过头盯着引发不科学现象的沈侑雪:“你到底是谁——”停顿了一下,想起来刚才这人就报过名字,干脆强调了更重点的问题,“太忘峰又到底是哪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青岩室,太忘峰。唐锦在脑子又过了一遍这两个词,还没等思绪理清楚,就听到青年平和语调。
“我在……闭死关。”
御剑而来的人落下。
唐锦穿着薄款西服快被冻死了,他把床榻上的被褥拿过来把自己裹成一个球。在这种时候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来人是个看起来有些寡淡的青年,几步匆匆穿过山洞口进来对着沈侑雪:“师兄!此时出关,可是昨日的雷劫出了什么差错?”
“并非如此。”
唐锦听见沈侑雪的回答,似乎对他们自己人也是一样冷淡。现状太过不科学难以理解,他的目光定在沈侑雪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洞府打开后天光照入,沈侑雪的脸色比在灯球下还显得苍白几分。
出了意外被人闯入闭关地,骤然出关的剑修闭目抿唇,过了一会儿才指着唐锦,向来人问到:“这是谁?”
刚刚飞来的天衍宗掌门沉默半晌,对着莫名其妙出现又冻得像个鹌鹑一样还奇装异服的陌生人的出现不得其解。但至少他和沈侑雪都看出了来人身上无半点修为,若不是石室门口的禁制阵法并未完全解开,一旦风雪全数涌入,只怕这人没几分钟就要冻死了。
掌门说:“我不认识。”他转向唐锦,“请问足下特地前来天衍宗寻找沈道君,是否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唐锦目光麻木:“他很有名吗,每个人都认识他?”
掌门听了很是疑惑:“你并非修道之人?”虽说身上确实毫无修为,那又怎么解释他会出现在石室之中?
“……你看我像吗。”
谢掌门举得不像。但他不想站着讨论事情。
于是他拱手:“还请师兄与这位小友移步去紫薇峰一叙。”
跟着这些人走总比一个人留在这光秃秃的雪山上强。一堆乱七八糟的信息之后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刚才充作交通工具的长剑再度稳稳悬停在风雪之中,唐锦试探性地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掌门:“……?怎么不过来。”
唐锦刚开口就打了个喷嚏。太冷了。
他昨天还在地下通道热的出汗,现在这种骤然变化的气温令人不适。
身边同塌而眠的人抬手,在他肩头、发梢处点了几下,顿时唐锦就热到把被褥又放了回去,这一次他没有推脱,而是直接站上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柄剑,谢掌门看到他站上了师兄的剑欲言又止,脸色不太好看。
沈侑雪对着师弟很轻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