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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试图交流大受震撼

 

“走吧。”

剑很薄,剑身修长。唐锦在风雪中眯着眼睛往脚下看,开锋的剑刃处肌理闪烁着锐利的寒光。他总觉得这把剑有些熟悉。

为了不掉下去,他抓住了沈剑修的衣服。若不是沈侑雪看起来实在不好接近,比起容易撕破的衣服,在这种容易令人晕眩的高度加上还在作祟的醉意,他其实觉得直接抱住剑修的腰比较保险。

最好是五点式安全绳把两人绑在一起,从安全角度来考虑。

唐锦认不出脚下的山峰,其实多数时候御剑的飞行高度太高连云彩都在脚下,根本看不见什么山峰,竟然不会因为寒冷和却因而死果然不科学。在如同擂鼓般的心跳中,几人飞剑缓缓而落。

终于踩到了地面。

唐锦松开剑修的衣服,心头最先涌上来的除了安心感还有一丝微妙的潮涌。他意识到剑修的腰很韧,跟昨夜梦里的一样线条优越引人遐想。

然后他就木着脸觉察到了这就是所谓的吊桥效应。端着别人给的茶装作冷静。

谢掌门清了清嗓子说:“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

剑仙沈侑雪闭关的地方叫青岩室。

青岩室在太忘峰。

太忘峰在天衍宗。天衍宗的掌门叫谢孤城。

这名字听起来就很符合天下无敌来去自由的剑修,然而自从他从代职管理的沈师兄手中正式接任掌门之位,至如今已数不清岁月几载,他却一直守着天衍宗,守着天衍宗的山门与登仙梯。

经常有些人为了这个嘲弄他,干脆改名谢守成算了。

那时候脾气不大好的沈师兄眉眼沉沉,剑刃上滴着血,谢孤城拦了下来。

然后转头自己提剑去那些小人的地盘杀了个对穿。甚至还中间抽空在午饭时回宗门主持了一下收徒大典。

是这样的,谢孤城确实不怎么出门,但只要出门必定让仇敌血流满门——这则流言比谢守成这个名字传的还广还快,那时候一身剑意能把旁人撕成血沫子的沈师兄只静静盯了自己的师弟片刻,随后转头回了太忘峰。

天衍宗会为他出头的只有沈师兄。

他其实对师父和师祖都没什么映像。谢掌门乾坤袋里还存着好几框糖葫芦,据说都是以前师父师祖准备留着给弟子们过年过节当奖励用。

谢孤城尝过几根,糖熬过头有点发苦,里面的山楂味道倒是很不错。只是在乾坤袋里放了太久,那些糖葫芦比一些法宝的年纪都要大,他思来想去还是先存着,没有散下去给新弟子。

沈师兄说,这些糖葫芦师傅师祖做了还没来得及发,没过几日就走了。

糖熬苦了其实是当时谢孤城在旁边练剑练得实在好笑,十招里八招都是错的,师傅和师祖笑得顾不上锅才糊了的。

谢孤城还是想不起来。

他只记得那时候自己跟沈师兄都住在上清峰,上清峰常年湿润多雨,竹林青翠。还栽了一株海棠。这两种本来不能一起栽,然而师祖善阵法,硬是让海棠在竹子根系茂密的地方也能开的葳蕤繁盛。

后来天地倒悬,乾坤变色,天道崩塌。

他那时还是个不知事的幼童,跟随师兄一起站在海棠下。沈侑雪身量比他高,一副少年面貌,配着一柄通体玉白莹润的剑。谢孤城躲在沈师兄后面,记忆里最鲜明的,就是师兄后衣摆上独特的雪青刺绣。

师祖说:“此去一别,山长水远,恐怕没有机会能够再度相见。侑雪天资聪颖,然而终归年少。孤城好动,将来不知还会有何种磨难。”

于是,师祖为弟子算了一卦。

——这是沈侑雪后来复述给谢孤城的,因此在谢掌门的脑袋中,看不清面貌的师祖与师傅都有着沈师兄那种平淡无波的声音与语调。

师祖为他们算完卦就走了,师兄和师傅送他去。谢孤城守着天衍宗,等着人回来。他不太清楚在等谁,又为什么要等,这些人都去了哪里,他还要等多久。

沈侑雪和师傅先送走了师祖。

然后沈侑雪又送走师傅。

大师兄。

二师兄。

三师兄……

……

排序依次而下,最后只剩下沈师兄和谢孤城。临行前一晚沈师兄给谢孤城掖了掖被子。

“师兄。”谢孤城不需要再特别称呼沈师兄,已经没有其他师兄。

朦胧月色下沈侑雪眸色晦暗。

“师弟不必送行,我去去就回。”

其他人临行前都不曾留下只言片语。唯有沈侑雪这么说了,也唯有沈侑雪说到做到。

后来沈师兄回来了,手持长剑,斩尽痴妄的一把剑上溅满了血,将沈侑雪披散下的白发和一身白衣都染尽了锈色猩红。他一剑成名,名动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正邪都再无人是其对手,人称剑仙沈道君。然而以往神采飞扬桀骜无比的眉眼冻结了一半,沉寂得没有半点声色。

最爱带着小师弟下山去玩的少年沈侑雪,在乾坤颠倒那一战,跟随师傅师祖还有其他师兄一起消失了。

回来的沈侑雪是一潭死水。

沈师兄牵着小谢孤城的手回了上清峰,海棠红的好似山火卷烧,他取出师傅临走时交代下的心经还有没来得及查的功课,交到谢孤城手中,语气平静。

“接着念。”

从此,上清峰直至谢孤城突破混元接任掌门,一共一百余年,除了沈侑雪与谢孤城,再无旁人。

谢孤城成了谢掌门。

沈师兄没有收过徒弟,谢掌门收了一大堆,逢年过节下山探亲的弟子们带回来的土特产铺开能埋了半座山头,不爱出门的谢掌门照单全收从不客气。

沈师兄离开上清峰,终年只呆在苦寒无比的太忘峰。太忘峰上有青岩室,是天衍宗历代大能苦修的地方,也是过往前辈飞升所在。按理来说这等气运之地本来掌门也能分享。

谢掌门自是不肯去的,他已经吃够了苦。

毕竟他吃了一百年师兄煮的饭,那一百年间沈师兄不曾下山,也就没尝过其他人间菜肴,做饭全凭想象和运气。盐水荷包蛋寿面谢掌门年年吃,共吃了一百多碗,碗碗都综合了甜得发腻和咸的发苦两种味道。

等到接任掌门后第一次尝到其他正常菜肴,谢掌门热泪滚落。

——师兄的寿面,恕某告辞。在太忘峰,就不必挂念师弟了!

沈侑雪在太忘峰也没有待太久。

他比谢孤城更孤。一人一剑无声无息下了山,隐没了踪迹。

后来有传闻说,沈侑雪以佛入道。又有传闻说,沈侑雪以杀戮道成魔。再有传闻说,沈侑雪杀万人又渡万人。不管怎样,这些消息都比“天衍宗掌门真名叫谢守成”这个传言还离谱。小道消息沸沸扬扬,剑尊,魔尊,恶意,善念,全都系在一人身上。一年两年三四年,年年有消息,年年不见沈师兄。

谢掌门对着新来的弟子、弟子的弟子们端起茶,老神在在斟了两口:“关于侑雪道君的这些传言,接下来我简单讲两句哈……”

一讲讲到天黑又日出,日出又天黑。世上再没有这般能东拉西扯又言之无物的谈话,听君一席话胜听半席话,总结起来中心思想主要就是“沈侑雪分明就是为了把那一大堆让人头痛的宗门事务全都甩给师弟好让自己专心练剑才跑的,这就是人渣剑修所为,众位弟子们引以为戒不可学习。”

弟子们诧异。

因为就在谢掌门滔滔不绝时,有一人御剑而来,凭风而立,无声无息落在了掌门背后。

沈师兄回来了。

沈师兄说:“走之前带的盘缠花完了,全都养了剑,不知道师弟能不能通融些,改日一定……”

堂堂剑仙,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无比理直气壮。毕竟剑修确实如此。十个剑修九个穷,还有一个特别穷。弟子们听了不仅不横加指责,反而与有荣焉。若是剑法无法和侑雪道君一样精湛,至少他们跟道君一样贫穷。

话没说完就被谢掌门抢答:“师兄移步。”

谢掌门双手紧紧箍住师兄双手,表面诚恳热情挽留久别重逢的剑仙师兄留在天衍宗,实则拿出困仙阵拍在护山大阵的之上,笑眯眯地随着仙鹤去各个宗门招摇了一圈。

诸位的亲传弟子可真是不错,哎哟,这孩子还是个剑修呢,好苗子,若是我师兄看见了一定欢喜,毕竟他无情道已近至臻,若是无人传承该如何是好……如此种种,巴拉巴拉一大通,一日没到就又被各家仙门礼貌地端茶送客,各家都看好了亲传弟子别被拐走。

谢兴致高昂地回了天衍宗,没忘了揭下困仙符。

大道三千,各有不同。一人一道,所求通天。既然沈侑雪为剑修之尊,又修了无情道,那些传言当然不攻自破。

在谢掌门出门招摇时,沈剑仙垂眸不曾望那困仙阵一眼,默默处理着师弟堆上来的宗门事务。随后在谢掌门归来时将处理好的东西令灵兽送去紫薇峰,反手在太忘峰设下禁制。

闭关重地,谢绝来客。

被挡在山下的谢掌门额角冒着青筋拂袖而去。

百年师门情分,兄友弟恭,无非如此。

似乎过去千年游历已经足够了却遗憾,又或者是过去积累的俸禄全都花完。沈侑雪在不见客的太忘峰开始闭关。第一年,飞升雷劫至,沈侑雪一袭白衣迎滚滚天雷而上,一剑劈天,汹涌剑意将摧城黑云撕成碎片,整整十日,天衍宗上空无云,晴空万里。未受雷劫,不算圆满,无法飞升,于是又等到了第二年。

雷劫又至。

沈剑仙提剑而去,又是一剑。

第三年……

一年复一年,年年见飞升雷劫,年年不见飞升。偏偏自从仙魔大能皆陨落之后到如今,能引发飞升雷劫的唯有侑雪道君一人。一直备着厚礼准备随时上门拜访的各家仙门宗长和天衍宗谢掌门都等麻了。

这就是剑修吗。

一言不合就干架的剑修。

为了跟天雷干架连飞升都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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