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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气

 

周末上午,赵延龄睡足了觉。起床后晃荡出房门,包程翰已在客厅练了小半会儿书法。

他练字有些年头,如今小有成就,也不乏朋友同事请去题字。当初布置书房问及书法内容,赵延龄给出四个字——“自由散漫”。他题好后被赵横幅装裱,果真挂在墙上,美其名曰自我激励。

“早餐在蒸笼里。”包程翰抬头叮嘱。

赵延龄应了声好。

叼着花卷从厨房出来,她倚在沙发上顺势拿了茶几上的文献看起来,二人互不相扰。

过了一阵,门铃声响起。

赵延龄起身去开门。

“请问,是包局长家吗?”门外探进半个身子,是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笑脸堆成层层褶,抹了过量发胶的头发腻着油光。

“对,您请进。”赵延龄将他迎进屋,估0是个求人办事的主。包程翰工作x质特殊,他二人住所不向外透露,饶是如此仍抵不住有心人探访。

向来客递上一杯茶,赵延龄移步书房、带上房门。包程翰自有应对的办法,而她并不想见证。

“包局。”男人走上前打招呼。

包程翰瞧了他一眼,复又低头运笔,一边道“肖经理消息挺灵通,连我家也0得一清二楚。”

“诶唷,包局,这个罪名我可担待不起。我也就是碰巧听说了,所以来看看您。”肖又鸣赔笑。他是z市一家知名药企的负责人,曾因业务关系与公安局打过几次交道。

对他的回应包程翰付之一哂。

“是为王天有的事来的吧。”他替肖又鸣点题。

“要不怎么说您料事如神,确实吧也是这么个事儿。”想不到包程翰开门见山,肖又鸣一肚的说辞没了用武之地。

王天有是王氏集团老总王育同的独子,一周前在警方扫毒行动中因涉嫌参与毒品交易被拘留。

“我就是想来了解一下情况,对上对下好有个交代。”他一边揣摩包程翰的态度道。

“案子还在调查中,其他的”,包程翰抬起头“我无可奉告。”

“包局,您看他都进去一周了,又是公司骨g,如果查不出什么问题,是不是可以先把人放了?”肖又鸣进一步试探。

“你倒是清楚他有没有问题。”包程翰冷笑。

“不不不,这件事我一点也不知情,我就相信人民警察的办案能力。”肖又鸣连口否认,急忙撇清与案子的关系。

“不知情你来给他作保?我是小看你肖经理的能耐了。”包程翰抑住不悦,“要补充情况去我办公室,没有的话,不送了。”

肖又鸣眼见言语上没有转圜余地,只得作罢。

“知道您喜欢喝茶,特意给您带了点老家的特产,纯天然有机茶。”他将一个印有茶叶图案的手提纸袋递上书案。

“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肖又鸣提脚要走。

“慢着。”包程翰叫住他。

当着肖又鸣的面,包程翰将纸袋最上层的两罐茶叶拿出。果然,铁盒底下平铺着厚厚两摞百元钞票。从肖又鸣拎袋子进门始他便瞧出端倪。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王育同的意思?”他正式打量起肖又鸣。

“是我自己的一点心意。”肖又鸣本想迅速“撤离”以观后效,不料竟被当场识破。

“你们王氏集团平时就是这么办事的?快把东西拿走。”包程翰懒得再费口舌,他的火已烧到了边缘。

“要是不够,我再往上添。”肖又鸣无计可施,又一门心思挂在钱上,来不及听清对面嘲讽。

“那好,我带你去公安局,让你一次添个够。”对包程翰而言,肖的加码无异于再次羞辱、火上浇油。

眼看包程翰要动真格的架势,肖又鸣赶紧打住,连声赔罪后提着纸袋遁走。

待他走后,包程翰立在案前整理思绪。

近来专案组的工作遇到瓶颈,本以为王天有的出现是个突破,然而苦于没有更多线索,一度进展滞缓。今天肖又鸣的拜访表面看是出闹剧,但到底是湖面涟漪还是湖底暗流,他还不得而知。

又想到肖方才那副恬不知耻的嘴脸,包程翰没忍住,将手中毛笔摔了出去。

听到外面动静,赵延龄知道来人已走。料想场面不太愉快,她从书房出来去看包程翰。

“以后不叫你包子了,要叫包青天包大人。”赵延龄慢悠悠晃到他跟前。

“你又挖苦我。”见赵延龄出来,包程翰收敛情绪。

“你啊就该扔他脸上,你看看”,赵延龄指着案台狼藉,“摔桌子上还得擦。”她找来抹布擦起毛笔溅上的斑驳墨迹。

“平时也没见你擦过桌子。”刚刚还在气头上的包程翰被她这话噎到。

“这字写得多好啊,现在毁了。”赵延龄转移话题。

宣纸一角被墨团浸染,把字也糊住了。她俯下身指着字一个个看过去。

“这是个什么字?”

“掖,提手旁、一个‘夜晚’的‘夜’字”,包程翰凑到她边上。

“大学教授不至于这个字也不认识吧。”他调侃。

“你这字太草了,认不出来很正常。”赵延龄理直气壮。

“刚不是还夸写得好吗,说说,怎么个好法?”

“嗯,字t遒劲有力、不拘一格,t现了书写者豪放不羁的内心。”赵延龄背起手开始编。

“还有呢?”包程翰追问。她装成一本正经又有些局促的样子十分有趣。

“布局合理、不偏不倚,又暗合中庸之道,所谓从心所yu而不逾矩,境界很高。”赵延龄盯着眼前书法拿出胡诌的本事。

“真难为你说这么多。”包程翰在她身后扑哧笑了出来。

“术业有专攻嘛,确实是难为。”赵延龄给自己找补。

见包程翰笑了,她歪头贴过去:“不生气啦?”

“我哪敢生气。”包程翰知道她是想逗自己开心。

中午,赵延龄上教工食堂吃饭。

打了盘地三鲜和狮子头,端着餐盘正觅空座,不远处有人冲她招手,是同院老师。

一桌四人围坐,赵延龄加入。

“前阵子书记上各个院ga0座谈”,行政学系的程评又在播撒八卦,“问到哲学系,有位老教授反映,与其大兴土木不如改善教师和学生待遇。”她跟校办关系好,料也最多。

“这不直指矛头嘛”,政治学系老大姐祝红梅接话,“书记肯定不高兴了。”

“并再一次加深‘文人就ai发牢sao’的印象。”同系朱丹补充。

“书记脸se是不大好看,最后总结说,要有大格局和前瞻意识。”程评眨眨眼。

“要论格局那还是领导最大。”赵延龄听这话笑了,其他老师也纷纷发笑。

“诶,延龄,珠海校区报名你去吗?”祝红梅因这话题想起来问她。

z大在珠海的新校区即将试运行,正呼吁校内老师踊跃“支援”一年,参与行政与学科建设。

“祝老师你不去吗?”赵问。

“孩子明年要高考了,走不了,不像你,羡慕哟。”祝红梅意味深长。赵延龄近年来稳居政院已婚nv教师中头号潇洒人物。

“领导亲自牵头的项目,福利不会少”,朱丹调侃,“延龄你去吧。”

“行啊,我考虑考虑。”赵延龄笑着应和。

在座老师都年长过赵,其中两位在她读书时还教过她。

刚参加工作时赵延龄不太适应昔日老师变同事的关系,好在一年以后脸皮倒是练厚了。

“珠海好啊,b咱北方暖和多了。”一旁埋头吃饭的谷雨加入讨论,他做事惯常慢人一拍。

“看看,谷老师都发话了。”祝红梅示意,“您老也去南方潇洒一把啊。”

“年纪大了,不ai挪窝。”谷雨腼腆。

“谷老师现在就很潇洒,人家有贤内助,不像咱们,每天打两份工。”程评适时点评。谷雨妻子提前退休,家中大小事务一并包揽。

“哪两份工?”朱丹捧场。

“学工和家工!”

在座nv人乐了。

“所以说还是小赵聪明,工夫都拿来做学问了。”祝红梅抚上赵延龄背。赵前年评副教授得到她不少帮助。

“那是我笨,两份工太jg细了做不来。”

下午在办公室备课,接到周岭电话,赵延龄大喜。

周岭与她多年好友,博士毕业后果断投身业界,如今是一家文化公司对外项目的执行经理,前天刚从广州出差回来。

二人约在餐厅见面。赵延龄停好车出来,一眼望见街对面的周岭,朝她兴奋挥手。

两个nv人在街边相拥。

“你这身真好看!”赵延龄店买来送他的,现在看来他找师傅刻好了字。

赵延龄拿在手里把玩。这印形似小山,印面椭圆,桃红点点洇染山丘,小巧可ai。于是索x坐上桌,将石头放在灯光下辨认。

“刻的什么字?”见她认真端详的样子,包程翰起了兴致。他亦手撑台面,俯身凑近将她环绕。

其中一字,部首像条壁虎,一边山形偏旁。

“拙?”赵延龄猜。

“另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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