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游戏’回档(1)
房间内不知是谁的手机响了一声,在现在的环境下格外突兀。
何自铭太阳穴一阵阵抽痛着,酒精让他的思维变得混乱,“抱歉,周落,先告辞了。”他猛地一下站起来,把身边的何自如吓了一跳。
说完,何自铭毫无醉意,步态平稳地准备离开——如果不是径直走向的是卫生间的门,另外两人就真被唬住了。
周落笑着看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的何自如,朝走了的人抬了下下巴示意了下。
“不好意思哈,周落,我哥他喝多了,下次再好好招待你。楼上安排了房间,你要睡的话直接上楼就行。”何自如放下手里的杯子,抓起两人的手机和周落告辞。“先走了,周落”
“何自铭,你等等我!”看着他哥已经找对了门准备出去,何自如赶快开口。
被这么一闹,周落也没了提起旧事的情绪,独自走向了窗边手不自觉的抬起,透过玻璃描着一条条熟悉的街道,这多年未见的城市,还和走时一样繁华……“我回来了。”——也不知是对谁说的,话音在这空无一人的房间消散……
室外湿度很高,地上像下过雨,水雾随着风动,没一会就打湿了衬衣,潮湿的水气让关节都要生锈了。
“何自铭!你还准备开车?”何自如一把抓住想开驾驶室车门的人把他塞到了后座,对着旁边的车招了下手。祁六上前拿起过车钥匙,沉默地上前开车。
车窗外一座座高楼快速划过,街上已经没太有人,写字楼里却灯火通明,不知是哪家的员工还在加班忙碌着。
随着电子锁发出“欢迎回家”的声音,房门被重重推开,室内灯光自动开启,空旷的房间亮的有些晃眼——何自如没带着何自铭回家,这里是他公司旁边临时休息的房子。
看着一路上沉默的人,何自如无奈了:“哥,差不多得了,你路上就醒酒了吧?”他拉开了冰箱门,冷气扑了何自如一脸,“啧,你这冰箱是在修佛吗?”
600多升的冰箱里除了制冰机还在运作,连个菜叶子都没有。
看着坐在沙发下面低着头的人,何自如倒了两杯水坐到了旁边,用手肘戳了戳他。
空调“滴”的一声启动,远处的写字楼外墙循环着灯光,窗外热闹的气氛并没有感染到沙发前的两人。
“自如,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收下兆舟?”沉默了一晚的人开口,语气中带着没出现过的颓废。
“啧,”何自如想调侃一句,但看着自家大哥的脸,一下收住了以往不着调的样子,“怎么说?”他把手里的水塞到了何自铭手里。
“我以为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但兆舟的事,到现在我陷进去了才发现,这场‘游戏’从开始就错了。”何自铭又想抽烟,刚拿出来就被身边人夺走了。
“别抽了。”何自如把手里的烟盒丢出去说道。
外面下起了阵雨,雨滴随着风重重的打在了窗户上,窗外的风景随着雨滴滑下变得扭曲,灯光透过起了雾气的玻璃看的有些不太真切。
“当年我一时兴起,把他带走,又不负责任地丢给了爸。他什么时候去了母亲那边,”何自铭脸色难看的吓人,“他一下失去双亲,当时的场景有没有给他留下阴影?他不安的来源,睡觉时多次惊醒的原因,那几年怎么过的,我甚至没有一瞬间去考虑过!连他在国的治疗记录,还是你拿给我后,我才知道……”
何自铭的声音哑得快听不出他的原声,“我在没有足够了解兆舟,自认为可以掌握的情况下,去控制、支配他,得到了他的臣服。”何自如听着大哥说的话,自己也像被掐住了,喉咙涨的发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落说自己不合格,”何自铭仰头,带着冰块的液体入口让他冷静了点,“错估他的状态,让他跪了我两年后连最基本的安全感都没建立好。”
“这样的我,又好到了哪里去?”
写字楼的led灯换了一个,窗边被染成了大片蓝色,扫地机器人转到了两人面前被何自如轻轻推开。
何自铭身边的高墙被一个名叫“兆舟”的人撬开了一条条裂缝。带着尖刺的风呼呼的吹进了心里,他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心疼多一点还是那份自责多一些。
“笨蛋。”何自如干巴巴的开口,“你这思维方式是拿去下酒了吗?”
看见大哥的眼神,何自如委婉了点继续说到,“他本就对这方面认知有些问题,周落那些话更让小舟一开始就对你加了一分惧意,好不容易养熟点了,小猫开始对你翻肚皮了,你现在这话什么意思?你不合格?想弃养?”何自如酒劲又上来了,慢吞吞爬到了沙发上躺下。
“造成现在原因,可能有你的轻视,有小舟的隐瞒和谎言,但,错了的事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你之前不是还安慰我,发现问题慢慢解决就好吗。”躺下后何自如感觉酒意更上头了,感觉像是躺在了船上,身下都在晃,“不过,”何自如语速慢了下来,“之前随便玩多了,责任感早不知道被丢到哪里了,没有了解好就去控制他,的确不合格,包括我。”何自如低叹,手按住了胃轻轻揉着。
不知是谁开着免打扰的手机暗了又亮,带着醉意的两人并没有看到。
“何自铭,你可能是真的醉了,今晚的话,不像你。”何自如眯着眼看着大哥脸色好了点后调侃到。
“不过你反省的对!”何自如振作了下语气,带着醉意口齿不清的念叨,看着何自铭大方的展开双臂,“来吧!让我的怀抱安慰安慰你!”
何自铭心头的阴霾散了些,被水雾打湿的衬衣好像干了,他放下杯子站起身,把瘫在沙发上的何自如拽起来抱在了怀里。何自铭靠在弟弟身上,因为抽烟痛了一晚的头缓解了些,——“自家弟弟真的长大了。”他欣慰地想。
窗外的led灯还在不停的变换,空旷的房间内两人静静谁也没出声……
背后啪嗒啪嗒拍着的手停了,“哥……”何自如突然开口打断了这片刻温馨。
“嗯?”
“要……吐……”话没说完,不等何自铭反应,何自如一肚子的酒水淅淅沥沥的从他哥衬衣上流下。
喉咙里的酒吐出来后,何自如胃舒服了不少,还不等站稳就被他哥丢回了沙发。手下传来粘腻的触感,何自如用力闭了闭眼看去,才发现自己手按到了呕吐物上,刚缓和好的胃又想吐了。
何自铭脸色重新阴沉,嫌弃地把上衣脱掉丢在了吐的一塌糊涂的人身上,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
“何自铭!!!”晚上带着情绪混着喝了不知道多少,一放松后劲都上来了,喉咙又开始翻涌,何自如捂着嘴步态踉跄的朝卫生间奔去,眼前被生理性的泪水遮挡,他慌忙的摸索到马桶盖掀开吐了个天昏地暗,另一只手按着抽搐的胃恨不得把它掏出来洗一下。
缓和好的何自如不等控诉他哥的暴行,门铃像坏了一样不间断地响起。没看见他哥,何自如快速洗了把脸,匆匆拿了件衣服套上向大门走去。
门开,一个湿漉漉的人出现在面前——是兆舟。
“哥!太好了!”他丝毫没有在意自己浑身上下滴着的水珠,看到何自如后眼睛亮了亮,焦急地抓住何自如的手臂,接着问到:“大哥在这里吗?”
“在。”何自如看着兆舟的眼睛有些复杂,侧身让他进来。兆舟像失了方寸似的想往里跑,刚要迈步就被何自如扯了回来,手下微凉的皮肤让何自如有些生气“你别着急,哥他没事,怎么湿透了?”何自如伸手把兆舟贴在脸上的头发缕到耳后问道。
兆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好像才发现衣服湿的贴在了身上一样,他随意扯了扯衣服下摆,“雨有点大,没带伞。”兆舟抿了下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
“先换件衣服,一会一起回家。”何自如听到兆舟的解释眼神暗了暗,带着兆舟绕开了吐得一片狼藉的沙发进了卧室。房间里配套的卫生间被打开,一阵水雾扑了出来。“大哥!”兆舟听到声音,视线一下粘了过去。亲眼见到两人无事,兆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怎么淋成这样?”何自铭看到像落水了一样的兆舟,皱着眉问道。
身体的感知重新找了回来,兆舟这才感觉到湿掉的衣服紧贴在身上的不适。“出来的急,忘记带伞了……”兆舟的回话没了对着何自如时的自然。
窗外的天突然闪了一下,没几秒后,巨大的雷声炸开,兆舟的心好像都随着雷声震了震。
何自铭定定地看着兆舟的反应,没继续问话,“去换衣服。”
那道目光像是看透了一切般,兆舟有些心虚,不自觉地错开何自铭的视线,“好的。”兆舟接过何自如手里的衣服,有些慌乱地进了卫生间。
门关上发出的嘎达声让兆舟清醒过来,“我在多此一举什么。”卫生间的水汽还没太散去,不大的房间充斥着属于何自铭的味道。兆舟深吸了口气缓和了下莫名升起的紧张感,慢吞吞地换上干净的衣服。
“好,好了。”兆舟手放在门把上调整了下情绪开门出来,看着两人盯着自己的视线,有些紧张,结巴了下。
“啧。”视线被毛巾盖住,兆舟的头发被隔着毛巾乱蹭一通。手一边动作着,何自如不太满意地开口:“头发也不擦,你在卫生间那么久干嘛呢?”
“怎么过来的?”何自铭拿起了外套问话。
“开车。”兆舟翻了翻换下来的衣服,掏出了车钥匙。突然想到了什么,兆舟急忙补充:“我没乱跑,是看你们好晚还不回来,问了祁六有点担心你们才出来的!”兆舟解释完,看着兄弟两人的表情好像更不好了,有些摸不着头脑。
“回家再说。”
车内的气氛很怪,兆舟心里装着周落的事也格外沉默,一路无言。祁六尽责地挡着司机,看到兆舟平稳的状态,松了口气。
室外的雨水时大时小,却一点也不见停的趋势。三人刚到家,兆舟突然矮身跪在了地上,地板的凉意透过衣服渗到了骨头里——兆舟有些害怕这份安静,着急的想干些什么去打破。
何自铭看着兆舟膝盖重重的磕在了玄关的瓷砖上,眉毛一下皱起,“站起来。”兆舟对何自铭的命令反应一向快,刚跪好的腿又猛地站起。快速的起落,兆舟血压一下没供上,眼前一黑就要往前倒去,幸好身后的何自如拉了他一把,兆舟的头免于了和墙的亲密接触。“对不起。”他立刻道歉。
“为什么跪?”何自铭把衣服挂好,走向了客厅,兆舟快步跟在身后,这个简单的问题却有点回答不上来。
“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难吗?”何自铭坐到了沙发上,抬头看向兆舟。
兆舟手心有些出汗,虽然何自铭是在仰视自己,但眼神中的压迫感没有减弱一丝,身后何自如也没了往日的随意,那道视线像是要把自己后背灼伤。
“……因为感觉主人和哥哥生气了。”兆舟的称呼不自觉地变了,他明明是站着,却比罚跪的时候还不自在。
何自铭没有接话,身后的何自如走到了前方,嘴唇微微勾起,但眼神中毫无笑意。
“哥哥……”被两双眼睛盯着,可能是因为心虚,也可能是两人的面色太过严肃,兆舟心脏开始狂跳。
“你今天吃饭了吗?”何自如仔细看了下兆舟的脸,出声问道。
被跳脱的话问得有些懵,兆舟在这话里感觉到了莫名的压力,刚想开口说吃了,但何自铭也在紧紧盯着他,莫名被看透的感觉又出现了,“没……”兆舟对着这样的眼神没了撒谎的勇气,踌躇的开口。
“先吃饭吧,我也饿了。”何自如语气如常地走进了厨房。保温柜里有佣人休息前准备好的饭菜,他朝客厅僵持的两人叫了一声,何自铭率先站起,被盯着的压迫感消失,兆舟落后几步跟着走过去。
何自如不知道从哪拿了个垫子放到了兆舟椅子上。因为着急去找兄弟两人,兆舟没有找司机,自己开车坐了半个多小时,刚被罚过的屁股被压的有些麻木了。
“谢谢哥哥。”兆舟看着两人的脸色,慢吞吞地挨到椅子边坐好。
“我……”兆舟想开口说话,被何自铭扫了一眼,他止住了嘴——今晚的何自铭气势格外吓人。
饭桌上沉默的只有餐具碰撞声,房外雷声又响了起来。兆舟感觉自己头上悬着个斩首斧,旁边两人阴沉着脸,好像随时会把连接的绳子砍断。
“我吃饱了。”兆舟放下筷子,小声开口。何自铭看了眼时间,“困吗?”
听到问话,兆舟赶紧摇了摇头,“不困的。”窗外的雷声越来越近,兆舟话音刚落,外面的闪电甚至让开着灯的室内都闪了闪,雷声在耳边炸开,兆舟瞳孔颤抖,垂眸掩下了眼中的恐惧。
“去楼上等着。”何自铭吩咐道。
“好的,主人……”兆舟不知为何,从今晚见到何自铭后,就像动物见到了天敌般,内心有些莫名的惧意。
二楼的房间一片漆黑,兆舟随手按开了主灯。外面的雨在这里看得更清楚了,雨滴快速的在玻璃上滑动,兆舟的心如同窗外的树似的摇摆着。兆舟快速地洗了个澡,脚下是厚厚的地毯,他赤脚走到了沙发边跪下。眼睛盯着窗外,生怕一个不察会被雷声吓一跳。
可能因为在这个房间里处处充满着兄弟两人的痕迹,也可能是一直以来在这个房间里接受的暗示——“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兆舟内心的不安稍微平静了些。
房间里并没有可以看时间的东西,兆舟听着外面嘈杂的雨声,脑子里止不住地胡思乱想着……两种不同的脚步声出现,走在前面的是大哥。兆舟精确判断,他挺了下背,跪着的姿势更标准了。
“主人,哥哥。”见两人如自己期待的般坐到了自己面前的沙发上,兆舟心里有些开心。
“今天很晚了,我有一些问题需要我乖巧的奴隶回答。”何自铭感觉铺垫的差不多了,收回了外放一晚的气势,语气好像带上了些让人无法抗衡的诱惑。心中杂乱的想法褪去,兆舟被这样的何自铭轻松带入了状态,他稍微往后退了一步,轻俯下身亲吻了何自铭的脚尖,平静的开口:“奴隶会坦诚地告诉您一切。”
“很好。”何自铭鼓励似的摸了下兆舟头顶。
兆舟头朝着抚摸自己的手顶了顶,想让那只手多摸几下。
“在这之前的谎话,我不与你计较。”何自铭开口,话音刚落兆舟像是被外面的雷击中了,本稍微落下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内心那种被看透的感觉在疯狂叫嚣着,“主人知道了什么!”
何自铭不管兆舟心里的惴惴不安,接着问话:“来找我们时,为什么会淋湿?”
“因为没……”带伞兆舟习惯性想随意掩饰过去,他抬头看着两人的眼神,一下止住了话头。
兆舟像放弃了什么般,视线微低,盯着何自铭的小腿说道:“因为你们一直没回来,我有些担心……听到祁六说你们去了公司那边……没反应过来开车,想跑过去……”
——他当时心里太不安了,只想立刻冲向那边,等在雨中被保安拦住,他才从那副魂不守舍的状态回神去开车。
“很好,如果你下一个问题不再犹豫,我可以允许你把头搭在我的腿上。”没有迎来心里想的那番训斥,兆舟对这段问话产生的惧意小了些。
“进门时,为什么跪下?”何自铭从何自如手里接过了什么,拿在手里把玩。
“因为我感觉是我犯错了,主人和哥哥不开心。”兆舟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回答。
何自铭没有对他的回答做出评价,他轻拍了下腿,兆舟眼睛看起来精神了些,赶快膝行过去,把脸轻轻地搭在了何自铭腿上,鼻腔里充满熟悉的味道,兆舟一直在狂跳的心脏被轻轻抚平,他非常想整个埋到何自铭怀里去,任性地取得何自铭所有的注意力。
“今天除了找我们,有乖乖在家吗?”何自铭语气很轻,但内容在兆舟心里炸起了一道惊雷。何自铭开始问话前的那句“之前的谎话,我不与你计较”让兆舟无法判断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雨声明显了起来,脸下是何自铭散发出的体温,兆舟咬了咬牙开口:“没有,主人,对不起,奴隶忘记了您的交代出门了……”说到最后的字,兆舟语气不自觉带了些对自己的厌恶。
外面的雨小了一瞬,又如倾盆般砸下,玻璃被敲打得仿佛在震动,外面的树枝发出牙酸的咔嚓声,大片的枝叶砸到了地上。
何自铭手重新抚上了兆舟的头,安抚似的摸了摸:“是去干什么了?”
“见……见人。”兆舟内心的警报疯狂响着。
“我不逼你说出原因,告诉我,他的身份。”听着没有异常的语气,兆舟没法抬头看何自铭的表情,判断不了他的心情,他心一横,结结巴巴地开口:“是……朋友……”
大雨来得快停得也突然,外面的风雨声安静了,旁边何自如嗤笑一声,抚摸兆舟头的手并没有停下,耳尖还被顺带着捏了捏,兆舟不自觉地开始发颤——他莫名从这温和的手法下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恐惧。
“起来跪好。”何自铭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拍了拍兆舟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