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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这样聪敏厉害又足够强悍的女子,如何会愿意低眉顺眼屈服于世俗礼教上下尊卑?

想到和湘女侠的两次接触,展昭忍不住微微闪神,思绪不知不觉间就有些飘远了。片刻后,他才在白玉堂的冷哼声中回过神来。

就听这位白五爷用清冷好听的声音慢条斯理地问道:

“小弟观展兄似是不赞同此言,不知尊兄有何高见?”

展昭依旧是那副谦逊温和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十分直白:

“白兄,展某相信自己的朋友,她——非是轻信之人。假如白兄所说的信函当真是她所寄,想必其中自有一番道理。”

闻言,白玉堂剑眉微扬,眼底划过一抹不解,他的视线在展昭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缓声问道:

“展兄言下之意,是相信那个李老太太当真在病中得到神仙授法,病愈之后就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李仙姑?而令友也未曾被对方哄骗?”

展昭笃定地点了点头,态度十分明确。

他心知白玉堂为何频频询问,委实是这件事中确有颇多蹊跷之处。倘若不是他了解并信任湘女侠的本事,大概也会和白玉堂有类似的推测。

当然,展昭此时同样满心疑惑,但和白玉堂所怀疑的剑灵被人所骗不同,展昭思考的方向,是那封信是否当真为剑灵托人代写。

倘若不是剑灵所为的话,那么这寄信借钱之人是如何知晓某些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的细节的?

若是当真为剑灵所为,那整件事背后的原因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南侠暗忖,越是了解湘女侠的本事,就越清楚她不应该为了区区几百两纹银就联系卢华并许下承诺。凭她的能力,获取这些钱财是轻而易举的,根本无需费此周折。

然而犹豫片刻后,展昭终究没有对白玉堂说出他的想法。概因白玉堂并未和湘女侠亲自相处过,便不会明白他为何会如此笃信。

再有就是,如果白玉堂追问更多细节的话,比如红衣女侠姓什么叫什么、来自何方、师承哪门哪派,展昭其实也完全不知情。总不能告诉白玉堂自己称呼她为“湘姑姑”吧?而且,于私心来讲,展昭莫名不想对外人提及二人那些短暂却鲜明深刻的经历。

而展昭的沉默不解释,在白玉堂看来就是盲目固执。

他暗自摇了摇头,心道江湖中人人称赞的南侠展昭原来不过如此,竟然莫名其妙地相信一个乡野神婆,可谓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可——不该如此呀。”白玉堂思绪一转,狐疑暗思,“难道偌大江湖中人人都是瞎子傻子吗?况且那些佩服南侠展昭的江湖好汉中,我也认得不少,皆不是信口开河或者昏聩糊涂之辈,莫非……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么?”

想到这里,白玉堂忽而一笑,再次试探问道:

“不知在下该如何称呼展兄的朋友?令友贵姓?仙乡何处?若是他日有缘,万望白某也有幸和令友结识交往一场。哎,展兄莫要露出为难神色,想来我等江湖儿女何等洒脱,倒也不必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展兄说是也不是?”

展昭确实为难。他心知“湘”字绝非是剑灵的姓氏,并且非常可能和她的闺名有关,便觉得不方便告知白玉堂。至于旁的消息,他也不清楚。

“白兄恕罪,展某暂且不能告知敝友的姓名来历。”

白玉堂见展昭连人家姑娘姓什么都不提,眼中顿时浮现一抹古怪之色,他本来还对卢华所谓的“红颜知己”的说法不置可否,但如今……

“罢了,这样也好。”白玉堂悠悠想道,“待我亲自揭穿了那个李仙姑的虚假脸皮,看这南侠还有何话说?届时我再和他较量一场,比一比手上的真功夫,也算是不虚此行了,横竖不能坠了我陷空岛五义的名声。”

倘若是平常,白玉堂才懒怠搭理一个乡野神婆是如何故弄玄虚的,只要没有谋财害命或者做了极为恶劣阴损之事,白玉堂绝不会出手干预。

真正行侠仗义之辈,非是要将世间所有不光明正大之事都连根铲除,他们其实更懂得也更体恤三教九流各行各业的不易与无奈。便是他们自己,其实也是没少在朝廷律法之外惩恶扬善。南侠展昭如此,白玉堂亦是如此,且他的手段还要更加狠辣血腥。

但今日这李仙姑不同,卢华之事已经激起了白玉堂心中的争胜意气,此时正需要戳破李仙姑的骗术来变相找回面子。因而,哪怕心中知晓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李仙姑确实有些真本事,但白玉堂还是坚持要赶去破窑那边,亲自会一会所谓的铁嘴神断。

于是,当白玉堂和展昭一路施展轻功赶到破窑附近时,白玉堂便对着展昭客气作揖,又风度翩翩地解释道,自己有些疑惑急于要向李仙姑讨教,还请南侠展昭多多谦让谦让,让他先和李仙姑谈谈。

展昭哪里看不出这白玉堂是想当着他的面证明李仙姑是个骗子。

但他此时尚且不太明白这位白五爷心底微妙的争胜心思,只当他古道热肠、心怀侠义,看不得旁人受骗。

而南侠自己又实在解释不清“湘姑姑”的问题,不禁心生歉意,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白玉堂的提议。同时想着,有自己在一旁看着,也能避免白兄情急之下使用什么非常手段。

不多时,两人就到了破窑之前。

门外的范宗华忽然见到两位器宇轩昂的年轻公子一同前来,顿时目露惊奇之色。

等他得知这两位不是路过而是特意来找他家老太太卜算问卦的,当即就拍着大腿“哎呦”了一声。

范宗华毫不避人地轻声感慨了一番,他是万万没想到老太太的名声已经这么响亮了,不仅吸引来了镇上富户家的夫人小姐们,连年轻的相公都招惹来了,还一次来俩。多亏老太太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多避讳,要不这眼见着就要天黑了,岂不是让人白跑一趟?

白玉堂嘴角一抽,暗自冷笑道,听听这都是什么不着调的话,看门的就这么啰嗦,可见这里不是良善淳朴人家。

他也不理会范宗华的自言自语,目光一扫,发现破窑之外还有两人。

这两人各自拿着一枚签牌,一前一后地站着,还不时地踮起脚往破窑里面瞧上一眼,一看就是在排队等候。

“是了,之前那个卖符箓的老道说,来李仙姑这里算卦,是需要排队的,一般登记后还需要等候三天左右。”白玉堂心中合计道,“我哪里有三天时间和一个装神弄鬼的老太太缠磨,传出去只会惹人笑话!呵,笑话我白五爷做事拖拉。此事需得速战速决,也要让这南侠心服口服。”

白玉堂目光微转,径直走向那两个拿着签牌的人。

也不知他都说了什么又给了多少银钱,反正盏茶的功夫,白五爷就换来了两枚签牌,而原先排队等候的两位也都喜滋滋地离开了。

白玉堂把其中一枚签牌扔给展昭,又扬声问范宗华:

“今天就剩我们两个了吗?”

范宗华并没有阻止白玉堂花钱买签牌的举动,也没有露出惊奇之色,可见这种操作之前就发生过了。他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解释道:

“这位相公,今日确实就剩这两个签牌了,之后我们老太太就该吃饭休息了。一会儿等里面那位夫人出来,你就可以进去卜算心中所求之事了。”

闻言,白玉堂点了点头,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签牌一边侧耳倾听破窑内的谈话。

其实平常人是听不见的。唯有像白玉堂和展昭这样内力深厚精湛之辈,才能隔着这一段距离和一道厚实的木门,将破窑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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