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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节

 

她出身不显,原先自傲的才干和修养在秦家也只寻常,跟着婆婆出门,连什么人该说什么话也拿捏不好分寸,瞧瞧婆婆左右逢源,再瞧瞧秦芬谈笑自如,她才知道什么是门第之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既知道自个儿和旁人差着老大一截,进门时的那点子雄心壮志便全缩了起来,也不想着怎么出人头地了,只规行矩步便罢。

原以为还得和别的媳妇一样熬个十来年才出头,不想一大早就得了婆婆赏赐,还说要带着自己去杨家,如今又把家里的两个宝贝疙瘩交给自己管教,吕真心里怎么不感慨。

教养幼弟,本就是她这做嫂嫂的职责,然而那套碧玺的首饰总得谢一谢,可是吕真又怕秦芬不知道这事,生怕给婆婆招了麻烦,干脆这时什么也不说,只上前拍一拍两个弟弟:“好了,该去文华殿了。”

兄弟两个起身,还不忘一人回头嘱咐一句:

“三嫂,别忘了叫佛手喂我的大黑!”

“三嫂,还有我的追风,得喂精细草料!”

吕真抿嘴一笑:“忘不了!”说罢回头,对着屋里三人说起家常:“小哥儿两个家常不忘念叨大黑和追风,他们三哥一向不问闲事的,都被念叨得知道这事了,昨儿正理着公文书信呢,忽地道,安哥儿家常给那匹小马喂精细草料,一月所费也才二钱银子,这竺州的战马吃什么来着,每月每匹马报上来的草料钱,竟也有二钱。”

杨氏听得入神,干脆推了碗,和儿媳妇谈起家常:“恒哥儿这孩子自来心细如发,凡事都肯上心,若不是这样,也考不中进士。你瞧瞧,他与弟弟闲聊家常都能和公务搭上边,这可不是天生做官的料子。”

吕真连忙顺嘴捧一句婆婆:“那都是太太教养的功劳。”

秦览不由得腹诽,心道这秦家旁的事他不沾干系也就算了,可长子却是他耳提面命教导出来的,怎么如今全成了妻子的功劳了。

然而如今杨氏是金陵城的大红人,莫说是秦览了,就是秦家加起来也不敢和她唱反调。自家那继母和大哥于年前相继病逝,大房的孩子也没一个出息的,三房不足一提,他秦览有什么本事和妻子作口舌之争。

秦芬坐在边上,见秦览用力抿着嘴,仿佛稍不留意就要吐出无数的心里话来,她只觉得好笑,于是觑个空,轻声问:“太太,等会要不要再叫茶花点一点出去的礼?”

这一日出门,吕真便不是跟着杨氏后头扮贞静,与秦芬一左一右陪着杨氏,和各位夫人应酬。

众人都知道秦三少奶奶无显赫出身讨婆婆欢心,亦无倾城容貌得夫君宠爱,原待她不过尔尔,忽地见杨氏把这位新少奶奶与最出息的秦家五姑奶奶一同带着,不由得都改过脸孔,对吕真笑语盈盈起来。

秦家这头婆媳姑嫂三个,只当没察觉众人态度不同,依旧是从前的模样,尤其是吕真,并没因此话多起来,依旧是让婆婆和小姑出头交际,待人问倒自己,才拣要紧的答话。

众人为此,倒高看吕真一眼。

秦芬也不藏私,把自己许多年所学所知的,一股脑儿全告诉吕真。

待说到张家的大少奶奶险些做了李家的三少奶奶,所以这两人向来不对付,杨氏不由得回头嗔一眼秦芬:“五丫头从哪个犄角旮旯打听出来的这些事,简直可以替你家范将军管锦衣卫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话一大半还是在开玩笑,吕真连忙也学着杨氏的模样,接上一句:“这是芬儿待我亲厚,太太勿要怪她了,若有不是,我替她领了就是,否则范将军回来见她委屈,还不心疼极了。”

这么两句玩笑话一出来,杨氏对吕真亦高看一眼。

场面上的事,讲究个圆融自如,说白了就是凡事不当十成真,今日放手栽培了儿媳妇一天,她已学了些皮毛,知道把话开着玩笑说了,算起来,也是个有天分的了。

自然了,这也有大半五丫头的功劳,若不是这丫头倾囊相授,只怕这儿媳妇学得也没这样快。

于是下午回府,杨氏又拿了两支簪子出来,只道是往杨家去赴宴不可过简了,秦芬和吕真,一人赏了一支。

秦芬知道杨氏素来不爱小家子气的推让,大大方方谢过,接了便戴在头上,吕真瞪大眼睛看一看,也有样学样地当场戴上了。

晚上替秦恒剪蜡烛时,秦恒略停手搁笔,抬头便望见了吕真头上那支贵重的凤衔珠金簪。

依着吕家的底子,只怕还给不起这样贵重的首饰,那金簪定是嫡母所赐。秦恒心里这么想着,又仔细看一眼吕真,好似成亲以来还没认识似的。

对于吕真这个妻子,秦恒只是礼让而已,并不十分在意。

他自个儿是不在意内宅事务的,也不想靠着岳家发达,因此上只要妻子顺从便罢,这妻子是美是丑,是安静还是活泼,他全不在意。

择了吕真这么个妻子,一则是信得过嫡母的眼光,二则是相信五妹交友的原则,对吕真本人,他压根不关心。

横竖这府里有嫡母这么一尊大神坐镇,怎么也乱不了的。

就连小两口那档子事,秦恒也是点卯似的行一次,如今成亲也将一月了,算上成亲那一日,总共不过才两回。

这妻子一向安静少言,听说在外头也还懂得藏拙,至少是个不惹祸的,秦恒心里还算满意,他本以为这妻子会一直沉默乖顺下去,不曾想着,这么快就得了嫡母的赏赐了。

“你头上这支簪子,是母亲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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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真平日里穿戴什么,秦恒都不发一言,她还当丈夫是在意自己的,此时听见这么一句,心里不由得热了起来,连忙凑近了些,想取下那支金簪给秦恒看。

可是金簪雕得栩栩如生,凤凰的翅羽根根分明,缠住了吕真的头发。

她心里一急,用力拔下那根金簪,扯得头皮生疼。她只觉得自己似乎太失态了,讪笑两下道:“这……这也不是独我一个有,芬儿……五妹也有一支的。”

秦恒眼尖,一下子就看见那金簪上绕了几根乌油油的青丝,不知怎么,秦恒心里对妻子起些怜悯,亲手替她把簪子插了回去:“挺好的,母亲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你能得着她的赞赏,说明你做得很好。”

吕真看一看灯下秦恒清瘦的侧脸,咬一咬唇:“你……还要忙吗?”

秦恒走笔如飞,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吕真那颗飘飘荡荡的心,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她攥一攥拳头,把声音放得平缓:“茶壶里的水给你续满了,放在保暖盒里,蜡烛芯焦了,你记得剪,否则烛火暗了会伤眼睛的。”

秦恒仍旧没抬头,随口应了一声。

吕真失落地转身往回走,已掀起了门帘子,却听得丈夫又开口了:“开春了便要防着黄河起汛,各处工防都得加固,我这几个月,都得忙呢。”

“嗯,好,你别太累着了,忙完了早些睡。”吕真得了丈夫这两句耐心的解释,只觉得心都捂在热炉子边上,嗓子发紧,话都说不稳了,“你……还是回房里睡,房里暖和……我不怕吵的。”

范家接着五、七两位少爷的书信, 言道二月初便能返京,早则赶上龙抬头的日子,晚,也能赶上惊蛰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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