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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不懂事的纸飞机

 

凌晨1:04

梁祯:抱歉,是我冲动了。

凌晨3:13

梁祯:但我不后悔。

上午8:22

梁祯:醒了吗?

梁祯:想吃烧麦吗?

上午8:50

梁祯:要不要喝牛奶?

上午9:05

梁祯:你生气了吗?

上午9:11

梁祯:我错了。

上午9:56

梁祯:周森和说你走了,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打开微信,谈青这才看见梁祯的信息。

他拿着在超市里买的面包和牛奶,一个人蹲在门檐下拆开了吸管包装。

今天是周六,北观的大部分学生都离校了,学校里难得这么冷清。

吸管“呲”一声戳破铝箔纸,谈青不紧不慢地敲键盘。

碳氢:。

梁祯:生气了吗?

碳氢:为什么生气?

梁祯:昨天晚上。

碳氢:昨天晚上怎么了?

梁祯隔了一会才回。

梁祯:你不记得了?

谈青撕开面包袋,咬了一口,边嚼边对着手机笑。

逗班长真好玩。

碳氢:嗯……

碳氢:如果你说的是你亲我的话。

碳氢:记得︿︿

这次梁祯过了很久都没有回,但却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谈青慢吞吞吃完一个面包,丢掉包装袋,找了条长凳坐下。

碳氢:你想负责呀?

梁祯:嗯。

碳氢:孟主任会发现的。

这次对面迟迟没有回复。谈青靠着椅背吸牛奶,意外发现道上的树有些眼熟。

洗头房和隔壁理发店中间也夹着棵这样的树,佛指银杏,春夏时绿油油的一片,他和阿香拿晾衣杆打银杏果,也不吃,就捡起来装一小盒,像是装什么战利品。

谈青从地上捡起一片银杏叶,捏着叶柄在两指间转了转。

北观的学生没人会去在意这些小果子,或许有的人直到毕业都不会注意这里有棵银杏树。

他们之间其实还是不一样的。谈青想。

他把指间捏着的银杏叶信手丢进垃圾桶里,连同那份渺然的期待一起。

手机键盘哒哒地响。

碳氢:周一见,班长︿︿

谈青背着书包回了周宅。

学校宣布下周四周五进行期中考试,他虽然早已认清自己天生不是啃书的料,却还是想着努力一把,至少别倒数得太难看。

老师说,等成绩一出来,学校就会开家长会。

东亚小孩天生对这三个字怀着无尽的敬畏,好学生期待老师当众夸出他的名字,差学生则担心在饭桌上被爸妈念得抬不起头来。

谈青对家长会没什么感觉。谈小英没喝醉或者心情好的时候会去给他开,立领衬衫加牛仔裤,妆也化得淡些。她去开会,可开完会回来却一字不提,好像根本没去一样。

她不会把谈青的成绩单带回来,就算带回来,也可能早被马虎大条的她当做废纸扔掉了。

谈小英说他抓周的时候抓了三次都没抓笔,或许从那时开始就预示着他与学习无缘。

“那我抓了什么?”十岁的他曾经戴着塑料奥特曼面具这样问道。

谈小英抽了口烟,弹他屁股:“红票子啊。”

二十个英语单词背了一个小时还没有背下来。

谈青一接触到学习相关的东西就浑身不自在,吃水果、上厕所,就算是盯着窗外发呆,都比排列那些字母让人舒服。

他把画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折成纸飞机,蹬着凳子踩上窗沿,对着飞机尖哈了口气,一甩手把纸飞机从半扇开着的窗间扔了出去。

今天风很大,纸飞机向前飞出一条弧线,随即打着转,残叶一般轻轻落在了一双皮鞋旁。

突然出现的纸飞机明显吸引了皮鞋主人的注意,谈青来不及躲藏,对上楼下前院里男人的双眼。

——是周临山。他站在一辆黑车旁,车里坐着个人,看不清脸,只能看见车里伸出来只白皙的手,拉着周临山。

谈青扫了一眼便躲到墙后了。他看不太清,但下意识觉得那是只男人的手。

谈青从窗沿上跳下来,站在书桌前,有些手足无措。

那个拉手的动作太亲密,像撒娇,又像挽留。他突然后知后觉出些什么——或许他方才撞破了一个秘密。

谈青挠挠脑袋,第一次这么希望自己可以变成一团空气。

“临山,你在看什么?”车里的男人撑起上身,头探出车窗,朝外看去。

“……”周临山低下头看他,轻轻抽出被拉住的手,“没什么。”

男人狐疑地皱起眉:“可是你刚刚在笑。”

周临山的表情变得平静,他唇角微微上扬,但和刚才的笑丝毫不同:“可能吧,杨叔,送文先生回家。”

男人猛地去拉车门把手:“不,我不回去,我们还没说清楚——临山!”

司机没有理会,周临山的命令比什么都管用,他锁了车门,发动汽车。

随着车窗缓缓回升,男人的脸像渐渐褪色一般,变成了灰调的默剧。

周临山点点头,自动过滤掉那激烈的拍窗声:“路上小心。”

黑车随着一脚油门驶出周宅,后轮掀起些许泥沙,落在了静静躺着的纸飞机上。

周临山抬头去看宅子二楼的那扇窗,始作俑者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对着纸飞机端详了一会儿,蹲下身捡了起来,顺手拍去了上面的星点泥灰。

顺着折痕拆开这架略显潦草的纸飞机,周临山在纸上看到了弟弟乱糟糟的笔迹。

“funny有趣的”。

“fasatg迷人的”。

“梁祯bad”。

“周森和baddest”。

“想谈小英”。

他把草稿纸折了起来,拿在手里,哼笑了一声往屋子里走。

谈青把卧室门锁了。

他总觉得这样会放心些,却忘了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只要周临山一句话,他还是得乖乖开门。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一道有些模糊的男音传来——

“小青,开门。”

谈青开了门。

他穿着柔软的纯棉睡衣,夏季款,两只细白的手臂垂在身侧,过长的灰色睡裤堆在脚背上,露出一截圆圆的拖鞋头。

故作镇定的神情遮不住那份由心而发的忐忑,但他还是乖乖喊了人:“大哥。”——一股讨好的意味。

周临山今天似乎没去公司,他穿着件样式简单的黑衬衣,袖口捋到手肘处,领子也微微敞着。

“嗯,在学习?”周临山捏着纸飞机的手背在身后。

这态度实在平淡。谈青挠挠头,开始幻想:或许周临山根本没注意到他看到了那只手。

他点点头:“背单词。”

周临山走进卧室,谈青保持着距离跟在他身后。

男人伸手把纸飞机递给他:“物归原主。”

谈青接过纸飞机,揉作一团捏进手心,干笑两声:“我扔着玩。”

周临山走到他书桌前,随手翻了翻摊开的单词书:“背了哪些,大哥检验一下。”

谈青在他背后控制不住地做了个哭丧脸:“大哥……我还没背几个。”

“这一页前十个,”周临山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回身看着谈青,“来这坐着。”

谈青慢慢磨到椅子旁,自暴自弃地一屁股坐下了,还主动拿起了笔。

周临山就站在他身旁,悠悠念道:“ig。”

这个还算简单。谈青毫不犹豫地写了。

“fasatg。”

谈青紧张地回忆了一下,勉强在纸上拼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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