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2
兴许是看到了我刚刚扫了一眼秦暨的座位,又开始捕风捉影,瞎编了。
耳间突然一空,有人把我的助听器摘了下来,我第一反应就躲,秦阙就经常这么干,让我在寂静声中感受生不如死的痛苦。
躲的瞬间,我看见了我再熟悉不过的脸,秦暨。
他摘下我的助听器,放在我桌子上,看我一眼,眼波流转,用手语跟我说:别听。接着他朝前迈了一步,一拳打在刚刚声音最大的那个男生脸上。
见为首被打,其他人被吓了一跳,然后都拥过来摩拳擦掌要教训秦暨。
我就慌了,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我都没急他急什么。
我连助听器都没带,直接过去把他拽过来,拦在我身后,护着他,不让那群人靠近他。
他们嘴皮子动动,我什么都听不见,也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
我往后搓挪着步子,想回到我的座位附近,把助听器带上,我无比痛恨我坐在最后一排。
秦暨也在说话,他们在吵架,可是我什么都听不到,耳边嗡鸣一片。
我精神紧绷时,一双手在我面前展开,给我吓半死,再定睛一看,手里放着我的助听器。
那是个女孩,脸正红。
我刚带上助听器,听见那群男生说写情书的来献媚了。
再抬头,其中一人已经距我近在咫尺。
那个人推我,把我推的一个踉跄,撞在墙上。
我才发现秦暨不在我身后。
我四处环顾,却听见耳边他怒呵:“你他妈推我哥?”
“你他妈凭什么动他?”
“你找死啊。”
我从来不知道秦暨会说脏话。
也不知道他为我会做到这种地步。
他上去就打,一对五,不要命。
这要是被打出点什么,我多年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他从小被我养的那么好,不算金枝玉叶,也是锦衣玉食,肯定受不了,我不能让我的连胜断在这儿,他明显打不过。
我挤进人堆,从后面抱住他,以最大程度把他抱在怀里,我微微弯腰,让他缩在我的身下,两只手把他的胳膊锁在胸前,不让他为非作歹。
那群人一看,嚯,买一送一,不要命的居然有两个。
打的更起劲了。
拳头又都是我一个人挨了。
他们打的不算狠,我受过更狠的,但是这也是我第一次被一堆人打。
秦暨就在我怀里骂他们威胁他们不许打我。
他们哪听,靠近右边那个人一拳要偷袭秦暨侧腰,我眼睛灵,看见了,一侧身,让那一拳打在了我的后腰上。
这人使劲实在是有点大,我闷哼一声,被秦暨听到了。
“别他妈打我哥!”
少说点话吧祖宗。
“秦双你放开我!逞什么英雄!”
他挣扎两下,我抱得更紧。
他急了。
“别打我哥!”
嘈杂声中,没人敢来劝架,直到门口有人喊了一声老师来了他们才散。
我们就都被叫去办公室,一群alpha和beta还有没分化的的人欺负比他们都弱的oga,怎么看都是我们占理。
但他们为首的人家里名门望族,有钱,于是老师就说要叫家长,在场所有人的家长。
我俩脸当时就白了。
我俩上学前秦阙让我们不要声张我们是现在如日中升的秦家的孩子,秦阙要是来就会认为我们没听他的话,他可不讲明理是非,谁对谁错,我们惹他不高兴,他肯定会打。
秦阙刚到家听到我说要请家长,在客厅就要动手。
在那双手落下来之前,秦暨跑到我面前拦他。
但他速度不及秦阙快,秦阙一巴掌正好打在他左脸上,打得他头往茶几上磕。
这可磕不得,我给他拽回来了,但我也摔了一跤,抬头一看,毫不意外,他破相了。
秦阙也被吓到了,秦暨脸上的红痕要是被有心人拿去探寻,他家暴的事可就瞒不住了。
那没办法了,秦阙给秦暨请了假,一直请到他脸消肿。
我一个人跟着秦阙去学校找老师的,那几个人包括老师都知道我跟秦暨的爹是秦阙了。
秦阙带了封口费,把他们嘴都封上了,但是班上也没人再敢跟我说话。
我也不想去上学了,就找借口说我不善言辞,害怕言出有失,等秦暨好了我跟他一起去。秦阙给我请假,我在家陪着秦暨。
我可生气了,他是打人没个分寸,但把我捧在手心里的宝打得半个脸都肿了,我难道能原谅他吗。
秦暨对于他的脸破相了没埋怨什么,反倒比较关心我被那群人打的有没有伤。
都是男的,都是oga,也没必要避嫌,我俩就放开了,赤身裸体都没必要避着。
我也是这才发现,秦暨吃下去的饭估计都拿来窜个儿了,身上瘦的可怕。
他给我的解释是:天天担惊受怕鬼来了都长不了肉。
我俩就在家有手好闲,我去买了个游戏机,两个人天天卧在沙发上打游戏,他还买了一箱零食,只要秦阙不来,天天过得好不快哉。
我跟他讲学校的趣事,他天天一到学校闷头就是学,错过了好多笑话。
当时把班主任叫来解围的那个男的,叫陆甲,班上就有人给他起外号路人甲,他不高兴,立马就去告老师,老师就把起外号这事禁了,结果大家后来加他微信的时候,发现他微信名就叫路人甲,于是大家又给他起外号,因为他是两面派,所以他是个饼,因为他脸长得方,就叫他华夫饼,上面全是小方格。
我俩笑得四仰八叉,又胡闹了一阵。
要期末考了,秦暨脸没好,秦阙又给他请了假,初三上回了学校,没人再敢开我们玩笑,连递情书的都不敢了,估计是谁拿了封口费却没封口吧,没事,只要媒体不曝光我们在这里就无事。
我长得跟秦暨一般高了,经过我们同意后,同学给我们起外号,秦氏“双杰”,一个是闷葫芦,谁骂他都懒得理,另一个是暴脾气,谁骂闷葫芦跟谁急。
这事就传开了,无形之中形成了惹秦暨可以,但是别惹他哥的潜规则。
真奇怪,明明我才是那个保护者来着。
秦暨不知道跟谁学了脏话,天天“他妈”“你妈”“操”地说话,句句不离口,我一听到就皱眉,但也没制止。
不制止是这是秦暨的自由,皱眉是因为秦阙打我时总是这几个字蹦个不停,有点阴影。
秦暨不知道这事,越说越起劲,但他的脏字眼都加在了句子中出乎意料的地方,比如“食堂操的饭也难吃的太他妈了”,“我借他妈你作业抄抄”,像不熟练,刻意地在模仿。
更比如现在。
“卧槽,秦双,六班跟他妈七班打起来了,快跟我去看。”
我皱眉,但还是答应了。
下场很惨,因为有好几个人在打架过程中住院了,校领导来了,把打架的学生罚课,不仅如此,看热闹的也罚课。
我俩被关在寝室关了三天,没有手机,谁能想到有这出,放在教室了。
以前秦暨说脏话可能是对着别人说,可是现在屋里就我俩,他把脏话都对着我说。
“秦双,吃他妈的饭去。”
“好几把无聊啊秦双。”
“卧槽…尼玛…居然敢关我,校领导我操你全家…秦双,你同意吗。”
我就不爱理他了,不理他他就能少说几句话,我就能少听到几个脏字。
然后他就委屈了。
委屈了就赌气。
赌气就不跟我说话。
不跟我说话我耳根子清净我挺乐意。
他见我不哄他就生气。
生气就急。
急了就把屋里灯一关把我摁在墙上啃我脖子。
是的,啃我脖子。
这实在是太暧昧了,吓得我推他,他不,反而抱得更紧,问我为什么不制止他讲脏话。
我挺纳闷,那是他的自由,我为什么要管。
他更生气,咬我一口,愤愤道:“你不喜欢听你为什么不管,我就是故意说的,你现在都不管我了,是不是打算不要我了。”
我一想,他之前保护我的时候一句一个脏话说的那叫一个顺溜,现在磕磕绊绊地说确实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但是,这是这哪门子邪理,我本来也没资格管他,又不是一家人,本来以后不就是分道扬镳吗,他又不是我的一个什么东西要跟随我一辈子。更不是附属于我的玩意儿,何谈要不要一说。
“我们只能是对方的,我永远都是你的,你也永远都是我的。”
给我听得脑子一白,这跟告白似的词传进我的耳朵,给我吓得不轻。
他把我翻个身,趴在我后颈凑到我腺体旁边,闻个不停。
我把信息素收的好,他什么都闻不到。
“…你干嘛?”
“闻闻迷迭香是什么味的。”
我假装不懂:“你去吃西餐牛排就知道了,找我干什么。”
他笑笑松开我。
屋里暗沉一片,我小心翼翼转过身来,看不见他人影。
但看见了两条细长的手臂在我面前打手语。
我真的看不见,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便出口问。
“我想跟你谈恋爱。”
“秦暨!”
我躲到一旁,啪的一声把灯打开。
“咱俩都是oga,谈不了!”
“就试试嘛,我可不想长大了家族联姻被迫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之前一个人都没谈过。”
“我是你哥!”
“哥哥就当施舍给我好不好?”
他步步逼近我,我在屋子里从东墙挪到北墙,从西角躲到南角,最后被他堵在不知方位的角落,听他说话。
“你就当陪我玩玩,又不干什么,不亲嘴不上床,我就想找个放心的人试试恋爱是什么感觉而已,而且咱俩都是oga干不了什么,陪我试试嘛。”
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秦暨,反正我是犹豫了。
这只是我那命运多舛的可怜弟弟的一个不情之请。
所以,我答应他了。
秦暨一改乖顺的性子,手总是不安分,往我身上摸。
摸我腰,摸我腿,我反摸回去,发现他皮肤比我更细更嫩。
也正常,他比我小一岁,我还比他受过那么多打骂。
虽然不亲嘴,但是他可没少用嘴碰我,咬我脖子,啃我肩胛,舔我手,亲我小腹。
跟亲嘴没啥区别。
他每天晚上都会在我身上选一个地方亲作为一天的结束,只是亲一下,又不会掉层皮,我就同意了。
跟他在一起之后我莫名想开了,把衣服换成短袖了,要看就看,要问就问,反正我不说真相,我就把我的伤口放出来,反正有错的又不是我。
当时心态的转变令我感到困惑,我只当是我心智成熟了想开了,但后来过了一个月我回忆时才明白,秦暨专挑我伤口多的地方亲。除了脖子,我被打时,秦阙会扼制住我的手,用东西抽打或踹我的胳膊,脚使十足力踩上我肩胛,最后把我手松开踹在我的小腹上,把我踢到落地窗前。这些地方都受过大大小小不少的伤,他每一次亲吻都是在悄悄告诉我:你很好,你没错,疤痕不会让你失去爱。
他并不是去冲着疤亲,那样意图太明显,而且可能会引人怀疑他是不是有施虐癖爱看别人的疤。他只是不经意间,用一个又一个吻,蹭过我曾经受伤的身体,把我受过的伤都扶平了。
连李妈来给我们送东西,看见我胳膊上的疤也不免震惊我居然敞开心扉穿了短袖。
他很开心,肉眼可见。
兴许是因为觉得自己成功治疗了我的心病吧。
他没亲过我耳朵,我常带着助听器,他亲只能亲到冰冷的仪器。
有一天晚上我没带助听器就上床睡觉,他诧异一刻就打手语,问我助听器在哪,怎么不带。我没回他,亲亲他的左脸,他愣住了。
然后他试探着,一点点挪过来,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把嘴贴近我的耳朵,像怕碰坏了什么传家宝。我耳垂被他含住,用牙轻轻啃啃,他从耳垂开始,把舌头放在两唇中间,绕着耳廓一直亲到耳尖。他离开后,他亲过的地方都是凉的,让我再一次感受到脸颊两边还有耳朵的存在。
他躺在我面前,有点想哭的意味,摸索着找我的手,想把脸埋在我手里哭。
我手在被窝里攥拳,他拽出来时我正好把手打开,我的助听器就在我手里安静地躺着。
我把助听器带上了,他扑来我怀里哭。
我拍拍他,让他抬头,闭眼。
他看我一眼,闭上了眼睛。他脸上全是纵横交织的泪痕,眼睫毛微微颤抖,上面还有水珠。
我亲上他的眼睛,他再流下的眼泪皆被我吞吃入腹。
我抬手,顺着他的眼线,把他另一只眼睛上的泪水统统抹去。
我们曾经共享过不可计数的克制,泪水,恐惧。
这些最后会发展成爱吗。
不知道呢,或许只是同流的失意者的相互慰籍。
你不该哭的,秦暨。
我可能生来就是来保护你的。
你不该哭的,秦暨。
保护你,这对于我已经心甘情愿。
幼儿时期因为许顾瞻对我好而保护你,上小学后因为你曾亲近我而保护你,初中在读因为想看你在我的羽翼下成长而保护你。
我把嘴从他眼睛上挪走,往下移,主动吻上了他。
管这是不是什么爱情呢,秦暨,反正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就是你了。
我怀里的人见我亲他而震惊了一刻,然后更加迎合我。
第二天早上,他起得比我早,在卫生间刷牙洗脸。
我犯着迷糊,走过去从他身后抱住他,头放在他肩上又眯了一会儿。
“你起啦?”
我用沉重的鼻音回应他:“嗯。”
“你洗漱吧,我去看看李妈新送来的东西。”
他要走,我抱得更用力了一些,在他肩上昏昏欲睡。
“别走,我抱抱。”
我在他肩上睡着了,我还不知道睡了多久,陡然清醒,不能耽误时间,还得去上课,立马松开了他。
镜子里,他脸上还挂着水珠没来得及擦干,双手撑着洗手池,肩上挂着一个我,我抱着他把他圈在怀里,他看着镜子里的我的那个影子,眼神深邃无波,见我松开,笑笑走了出去。
李妈送来了一堆零食,日用品,还有一盆怕我们压力大而送来的花。
我不知道这是啥花,它甚至没有花苞,只有一杆又一杆的绿色枝干挺立在盆中。
我们打算放学回来再研究,交换了一个吻,打开了寝室门。
现在该轮到秦阙急了,家里两个oga,一个能接手家族产业的都没有,他还找不到人结婚。
他就后悔了,当时不应该打许顾瞻的,他想许顾瞻跟他一次就能中,匹配度不一定是高但一定不能是低,应该让许顾瞻再生几个再走。
渣男一个。
秦暨评价道。
我把衣服换成短袖后秦阙被吓了一跳,怕我曝光他,又不好明令我换衣服,不敢打我了。
那盆花是水仙花,秦暨的信息素也是水仙,现在寝室里有两个秦暨了。
班里分化的人越来越多,一群群alpha见我们不仗家势作威作福,便有人往我们桌兜里递情书。
递就递吧,我们可以一个一个去解释,但是为什么我这里总有不写名的,秦暨那里就没有,而且我哪知道你是谁,我就算答应了也找不到你,莫名其妙的。
秦暨还不让我扔,他说他没见过这么奇葩的,他要看。
他就把一封封没写名的情书打开放桌子上,一篇一篇,读了还笑,不是那种嘲笑,是嘴角微微上扬的那种好像阴谋得逞的笑,他还拿手挡着。
我再定睛一看,每一封都是同样的字迹,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拿过在那群情书下面的他的练习册,一对比,这是秦暨的字。
得亏他能说得出这么肉麻的话。
那我也玩心大起。
趴在他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他写的情书。
“请原谅我读书少,不善言辞,既谱不出盛唐的浪漫,也写不出你眼里的琳琅。”
“就像此刻明明思念如潮,辗转落笔,却只剩浅浅一句,想你。”
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想我,真想骂他说谎也打个草稿,搞浪漫也看看现实。
读完了,我拿下这封,开始读下一个,余光撇见秦暨耳朵红了。
“你不经意的一句话就在我心里生根发芽,然后开出漫山遍野的花。”
“一见钟情太唐突,日久生情又太敷衍,故事开始的很简单,不过是那束光突然落在了你的身边,然后不自主的心跳加速…诶,还给我。”
可能在一片嬉笑玩闹之中,我们这边某种情感裸露得有点厉害,班里都安静了下来,秦暨突然把情书都合起来转身扔进了垃圾桶。
“干什么?那是给我的情书,你扔什么。”
“连名字都没写,鬼知道是谁送的。”
“你直接就扔了,万一他难过呢。”
秦暨在我旁边站定,坐下,大声地说:“听见了吗兄弟,你要是在这里的话,就在情书上写上名字再给,不然我就都扔了。”
说完,他意味深长看我一眼。
后来我收到很多落款为“既”“旦”的情书,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但是同学们就又无缘无故地认为秦家“双杰”还有一条潜规则:给秦双递情书不要被秦暨看见,他会扔了。
我有一个小盒子,用来收纳我在学校的各种小物件,比如传的纸条,小抄,或者形状怪异的树叶和漂亮的花。
这位既旦同学好像很清楚我盒子的大小,递给我的情书大小都正好够我都能塞进盒子里。
我就又买了一个小盒子,专门把既旦同学的情书都放了进去,自习课时时不时拿出来观摩一二。
或者,读给旁边的秦暨听。
他应该是喜欢听我读的,每次我一开始声情并茂地念,他就把空闲的左手放在嘴上,盖住嘴角的笑意,念到一半,他就开始心情愉悦地点头附和我,念完了,他就转头笑着看我,那眼神,如果现在不是在教室的话,我真想亲上去。
然后我就不敢读了,我怕我哪天真忍不住亲了。
但是我不得不说,我很好奇如果秦暨看见我写的情书会有什么反应。
所以我也写了一封,拿左手写的。
一张纸上,黑笔字歪歪扭扭,像蚂蚁爬一样,一些字形还难以辨认,通篇下来能看出来讲的是什么的人寥寥无几。
所以秦暨收到这封情书时皱了一下眉,问怎么他也收到了没有落款的情书了,而且还是个一年级小学生写的。
我一听,没忍住笑了,“噗嗤”一声还挺大。
他扭头看我,我假装不懂,接过了纸条。
“我爱你…什么什么人生…生…什么阳光…”
秦暨夺过纸条,朝垃圾桶走。
“别念了,辣耳朵。”
“诶?你就扔了啊?”
“不然呢?”
他行至一半,回头看我,像在等我的下文。
我不说话,就看着他。
班里又安静了,可能我们这边气氛有点焦灼的不对劲,变成了全班都在等下文。
秦暨看了我半晌,好像想到了什么,犹豫着重新把纸条举在眼前,然后翻了一个面——背面是他之前给我写的情书
我拿他写给我的情书的背面写了封情书送了回去。
秦暨了然,大步走了回来。
“一年级的秦双小朋友,好玩吗?”
他把那张纸拍到我桌子上,我拿下,塞回到盒子里。
“好玩,某个傻子信了。”
之后我俩又有了个外号,用情书互怼精神攻击不要命组合。
但后来我其实给他写了很多封情书,纸上的,嘴上的,手上的,当然也有床上的。
他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说我今天要是不给他写出来一封情书就不让我睡觉。
我哭笑不得,说我去另一张床上睡,他撒泼赖皮说只有一套被褥,不行。
我就坐在他旁边,躺在他身边,有点挤,但我能靠近他的耳朵。
我用最轻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情切切跟他说:“我们再也不会沉浸在这段酸甜的过去的时光里;”
“那时爱情的光罩照在你,亲爱的,和我之间…”
我没说完,他转头抱着我亲,把我的嘴堵上了。
“不是你写的,我不听。”
“都情诗了,比情书难了一个档次,放过我吧这回。”
他咬咬牙,让开了位置,背对着我说早晚会听到我亲自写的情诗。
我在他后背上乱划,边思索,边开口。
“你是初升的太阳,自地平线诞生。”
“清风散发着水仙的气息,清新、淡雅,带来希望与新生。”
“我克制住追随你的欲望,你对我而言实在太过炙热。”
“但在这个清晨,你离我是如此之贴近,温暖、和煦。”
“我采了一朵路边的水仙花,再抬头时,一人自下坡走来…”
“后面没想好以后再编。”
他转过身来,跟我唇齿相依。
情书风波就这么过去,反正我是不想再来一遍了,我每天都被秦暨拦在床前现编情书。
因为是完全的同性,就算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而且亲近到了一种诡异的程度也没人怀疑。就像两个女生一起手拉手上厕所也不会有人猜她们是同性恋。
这倒是行了方便。
就比如有人追我送我吃的,我不想收,刚要拒绝,秦暨看见了来一句:“他不爱吃,拿回去。”我就不用吭声了,默许。没人会怀疑这是他的占有欲,只当是他了解我。
再比如,我把秦暨惹生气了,一天往他那里送的吃的喝的玩的用的不下十个也不会有人怀疑是我讨好他,只当是哥哥宠弟弟去跑了个腿。
他就算往我脸上亲一口都有人觉得是弟弟在犯贱恶心哥哥。
我俩之前互递情书在他们眼里都是在给对方使用精神攻击。
一月,那盆水仙花开了,雪白的花瓣包裹着鹅黄的副花冠,再往里,才是水仙真正的花蕊。
屋里散发着水仙独有的清香,清幽淡雅,沁人心脾。
不知道因为什么,每当闻到水仙花的芬芳,我总感觉安心,或许是因为秦暨吧,他的信息素也是水仙。
有了一点,我就想要更多,想要秦暨跟我亲近。
我喜欢趴到秦暨的后颈,找到他的腺体,用牙轻轻啃啃,缓解心中的渴望。
秦暨或许在我的啃咬下放出过信息素,但屋内水仙的味道已经够浓郁了,我不清楚,只是有时候咬过了他的腺体却仍然觉得不够舒缓心中的如饥如渴。
没有秦阙的烦扰,我们在学校过的特别的安逸。
所以临到放假,反而不想走了。
我们手拉手漫步在学校的小树林里,想再拖会儿时间。
我莫名长得比秦暨高了,他现在比我矮了一点,我一扭头就能亲到他眼睛下方的脸颊。
所以我就亲了。
亲了他就不乐意,觉得我偷袭他。
不乐意了就啃我脖子。
啃我脖子我就疼。
疼了我就哄他,怕他留下痕迹。
他就给我舔舔。
然后来一句不会留下的。
给我听得想逃。
我就看看黄昏的天,说回家了。
放寒假第一天,相安无事。
第二天,相安无事。
第三天,相安无事。
第四天,秦阙要打人被我拦下了,最后只打了我。
秦暨被我锁在屋里了,急得在屋里又拍门又砸门。
一开始我能听见,后来秦阙把我助听器拽下踩坏后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也不知道秦阙这人是不是心理变态,在我屋外动手,让秦暨听得一清二楚,把我打得在地上站不起来之后夺走我手里的钥匙去给秦暨开了门。
给我吓得,我以为他要打秦暨。
秦暨也是被吓到了,见开门的是秦阙瑟缩了一下,然后探头找我。
但是秦阙并没有动手,他只是看了一眼秦暨,然后让开了道,让秦暨跟我对视。
秦暨看见我奄奄一息,越过秦阙跑着扑过来,想抱我,但怕把我抱疼了急得在旁边哭。
我本想说不哭,但是我没带助听器,不知道会把音发成什么样子,只好又把嘴闭上,用手抹去他脸上的泪。
他察觉到了异常,环顾了一圈四周,最后在茶几底下找到了稀巴烂的助听器。
他的手摸到那碎片的硬块儿后不可置信地颤抖。
秦阙早上楼了,他给我抱进屋里,擦拭着我的伤口,消毒,上药。
我给他打手语:“我希望我是个alpha。”
“这样我就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你。”
我爹爸匹配度那么高,我要是个alpha说不定真的比秦阙强。
他摇头:“不要。”
“他不会留下你。”
进也不行,退也不行。
算了,命已至此,再渴望也没用了。
秦阙没有给我买新助听器的打算,还把我们零花钱都停了,也不让我们出门。
世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家里只有秦暨一个人会打手语,我的交流对象只有他。
我算是知道秦阙想干嘛了。
他不知道我们会手语,他想折磨我,想把我丢在寂静的世界,与世隔绝,他想扭曲我的性格。
如果他一直不给我买助听器,连上学都不给我买的话,可能就还要再加上一条:想把我变成结巴或者甚至哑巴。
我跟秦暨说了这事,他又哭了。
我服了,我当结巴,他哭什么。
但是,我连他的哭声都听不到了。
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不看我打手语,一直埋头在我怀里哭哭哭。
我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试图依靠肌肉记忆发出音节:“不哭。”
他真的不哭了,本来拽着我衣服一直在抽噎的身子停下了,抬头看我,打手语:“很清晰,不用带助听器也很清晰。”
我笑笑,咋可能呢,安慰我呢吧。
他急了,打手语的速度像结印。
“真的,你信我,我从来没骗过你什么,你多说说,别随秦阙的意。”
我给他打手语:“不可能会变成结巴,他就算一个寒假都不给我买助听器也不会,他当我十五年都白活了吗?”
他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但我也听秦暨的,多说话。
我爱上了看书,既然什么都听不见,干脆不追求听觉了。秦阙把零花钱断了后,我们每天过得跟一穷二白还欠点需要用挨打来还的躲债人似的,更别提买不买书了,但好在,家里有很多书。一天里,我能从中国现代读到西方古典,从科学探究读到神话传说,从叙事读到议论,从连载十几部的名着读到几十字的名家随笔。秦暨就坐在我旁边叼根棒棒糖打游戏,有时候凑过来把脑袋放到我肩膀上看看我在看什么。
后来,他让我念我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