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亦尘一回头就看见似是被繁星点缀的陈霄,阳刚英俊的脸上满是欢喜神色,融化了他坚毅的线条,剑眉微弯,黝黑的眸子盛满星辰,薄唇翘起,跟平日里憨蠢的模样判若两人。
见他穿过小广场,步入右边通往山下的道路,花亦尘开口叫住他:“小师弟。”
陈霄脚步一顿,扭头就看见坐在亭子里的白衣修士,他眉头一垂,垮下脸干笑:“师兄,你也在啊。”
陈霄被花亦尘带到试剑峰上,高耸入云的峰顶凌冽的寒风吹得他鬓角的垂发敷面,花亦尘把他放下来之后就站在两峰之间的桥前不动。
陈霄不得不挺高一些声音喊他:“师兄,你不是说给我三日时间吗?”
试剑峰是凌云宗的标志性建筑,由两座笔直入云的陡峭山峰和一柄巨剑组成,远远看来就像是一座山峰被人削平峰顶后随手一扔一柄巨剑插进山峰,把一座大山一分为二。
那剑柄和山峰被层层白云包裹,剑身深深入地,两山撕裂,山峰与山峰之间由剑柄相连,剑柄处横着的地方便成了链接两峰的桥梁,又有两根粗壮的铁链贯穿云端剑柄处,驻扎进山峰,稳定住巨剑。
这景致十分震撼,陈霄一直难忘。
陈霄第一次来试剑峰还是被他爹拎来的,那是二十年一度的收徒大会,笔直的崖壁上千百个渺小的身影在攀爬,试剑桥时常有飓风吹来,时不时就有人坚持不住从山峰上掉落,被飞在周围巡查的弟子们救起。
陈霄当时就激动,他以为他要被他爹扔到试剑峰下,参与这场大赛。
谁知道他爹带他走了后门,拎着他直接塞给凌云宗主首徒,下一任宗主当了亲传弟子。
他爹和凌云子当即做过一场,打得昏天黑地,最后凌云子黑着脸收下了他这个弟子。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新一代弟子都会这么讨厌他的原因之一,谁千辛万苦奋斗来的机会,他什么都不做,就得到了,怎么能不让他们心生不平。
“师兄啊,呸,师兄,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花亦尘久久不答他,陈霄只能自己上前,站到花亦尘身旁又问了一遍。
大半晚上的,这崖高几十丈,雾又多天又黑,要是落下去了找都找不着人影,陈霄感叹着。
“从此刻起,我要你三日内筑基。”花亦尘终于开了尊口,张嘴就把陈霄震住。
陈霄看看脚底深不可见的崖底,又看着花亦尘,月光十分好,就是太亮了一些,让他确定花亦尘没有开玩笑。
“师兄,我只是一个练气中期的修士,怎么可能三日内筑基,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霄在花亦尘严厉的目光中停下笑声,缩了缩脖子,这风真冻人。
看他不笑了,花亦尘才说道:“我知道你是天生的体修,也有配套的功法,我会为你提供兽血,你只需要在此处闭关,其余诸事我自会为你摆平。”
“师兄。”陈霄脸上表情顿时消失,脸色一肃,和花亦尘对视。
用兽血炼体是他的隐秘,就连他爹都不知道,陈霄虽然知道终有一天会暴露,却没有想到这个人会花亦尘,而且时间也太早,早到他没有防备。
花亦尘唤出他的本命剑,那柄小木剑再次轻轻点在他的心头,只听它的主人说:“我还要从你身上收回我的本命剑魄,在此之前不会害你,你只需知道三日后本宗比武大典,你必上台,若你不筑基,必死无疑。”
陈霄心砰砰直跳,和花亦尘注视一会儿后,扯出一个笑容:“谢谢师兄告知。”
花亦尘颔首,手一甩一道流光飞出,落在不远处的乱石堆前,一座二层木屋显现在月光下。
他道:“师弟,可在此处放心居住,试剑峰平时寂静无人,我会设立屏障不让他人打扰你,你也好安心修炼。”
陈霄点头,转身朝随身洞府走去,他信花亦尘说的话,在找到剥离剑魄的方法前这个人不会害他。
等到陈霄走进木屋,花亦尘目光幽幽。
约半个时辰前他和木秋密谈,就在他要走的时候,木秋扔出一个惊雷。
“对了,那小子是哪一脉的遗族混血儿?跟你是什么关系,能让你分出魂魄护他平安,我就说一个练气期弟子,哪里能抵御住噬魂魔的侵蚀,如果是遗族那就对了。”
“你们遗族向来是魔族的克星,否则当年也不会……”
几乎在他开口说出遗族这个词的时候,花亦尘就震怒,他转过身走进屋内,打断滔滔不绝的木秋,“住嘴,你是活腻味了吗?”
木秋站起来和他对视,冷笑数声:“你太谨慎了,此处是我炼化的洞府,除了我再无一个人,就算说了又如何,天道还能找我算账。”
听见这话,花亦尘沉声问道:“你把春不医也炼化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谁会炼化自己的弟子!你给我滚,滚、滚、滚!”
对花亦尘的猜测,木秋震惊,一脸三声怒吼,让他滚出去。
花亦尘对他的愤怒视之不见,只是道:“你从陈霄体内剥离的魂魄在何处,把它给我。”
木秋不耐烦地坐回去,随口道:“一把掐死了,那东西我还能留着它过夜是怎么的。”
得到答案,花亦尘转身就走。
原来陈霄是他的同族,难怪,难怪木秋这个老东西突然心软放他出来,花亦尘守在门外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虽然给木秋传讯,但这人向来随心所欲,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花亦尘要保陈霄就故意折磨人,看来是陈霄的血脉救了他自己。
同为遗族混血,木秋应该不至于祸害到小辈头上,他还不至于如此不要脸。
大抵是因为陈霄沾满他的气息,所以才没有让他察觉到陈霄身上同族的气息,花亦尘在外面站了半晌,才被陈霄的声音打断思绪。
“那什么,师兄,你答应我的兽血和灵草灵药灵石,什么时候给我啊。”
陈霄从窗户里探出一个头冲花亦尘喊。
花亦尘大声回答他:“接着。”
随手一扔,几个储物袋就砸在陈霄头上,砸得他喜笑颜开,也不计较花亦尘的态度,期待他再多来几个。
陈霄神识一看,被师兄的豪气惊到,连忙把东西收到须弥戒中,他爹就很小气,除了一些不经用的灵石和一叠叠的逃生用的符箓之外,什么都没有给他。
上次和花亦尘换贡献分也是吹嘘之言,陈霄深怕师兄真的问都不问就换给他,到时候就尴尬了,虽然符箓值灵石,可那东西是逃命用的,谁会嫌弃自己的保命道具把它卖出去。
好在虽然出了些意外,但结局是好的,只是……
今日是凌云宗师门大比,陈霄偌大一个人躲在花亦尘身后,把他师兄当成挡箭牌来抵御各色各样落在他身上的眼神。
也不是他想来,而是他不得不来,身为凌云子的唯二弟子,陈霄怎么也要来露过脸,他倒是想关在随身洞府里闭关,可惜凌云子一大早就亲自传讯给他,让他这几天乖觉点。
更何况,唉……
陈霄心中叹气,偷偷从花亦尘背后抬头,为了此次大比,宗门特意开启主峰后面的小秘境作为大比的战场。
这会儿宗主和诸位长老飞在半空合力布下阵法,数十把寒光凌凌雷气湛湛的飞剑宛若游龙盘旋在半空,形成一只倒扣的巨碗形状的护罩,笼罩住开放的小秘境,只留下几道能让弟子通过的入口。
各峰的管事们则开始有序的让报名参加的弟子们排队进入秘境。
广场北侧竖立着数十块宽大的巨幕,上面现在浮现的正是秘境内的场景,那是可以实时监控到秘境中情况的留影阵法。
凌云子站在宗主和诸位长老身旁,视线在亲传弟子花陈二人身上滑过,又面无表情地把目光转向那一排排等待入场的弟子们身上。
恰逢魔族出没,修真界各宗都紧绷着神经排查宗门内可能被邪魔操控的弟子。
凌云宗本该在这种时候延后或者直接放弃本次大比,但是如今是驼山小秘境开启的时机,如果推迟那么就会错过这最后一次机会。
凌云宗开放给弟子比试的秘境是驼山小秘境曾经的外围,里面有一条通往驼山小秘境的通道,若非秘境限制骨龄和修为,而且开启方式极为苛刻,凌云宗也不会放着偌大一个机缘不用。
只能说不逢时,宗主等人算过再有几年功夫,宗门内的脱胎于驼山秘境的外围秘境就要彻底和驼山小秘境断开联系,若非如此,也不会亟不可待地送弟子们入小秘境比试。
这也是为什么宗主要布下阵法检查弟子骨龄修为,顺带排查里面可能有的魔修卧底的原因,一般大比可不值得宗门浪费如此多的灵石布置地级法阵。
凌云子叹息,只盼眼前这群弟子莫要错失机缘。
前方排队的人数渐少,只剩下各位长老弟子还没入场,花亦尘转头对陈霄说道:“师弟,和师兄一起走吧。”
陈霄点头,不知道是哪个缺德修士,帮他报的名,让他不得不参加宗门大比。
不要让他知道是谁,不然在比试场上遇到,一定打爆他的狗脑袋。
花亦尘领着陈霄走到大比战场入口处,两人分开,陈霄排到练气弟子的队伍中等待入场,而花亦尘则进了筑基后期的队伍。
练气期弟子众多,队伍也长,但大多都是比陈霄年幼的师弟师妹们。
而筑基后期不过渺渺十几人,很快花亦尘就入了秘境。
陈霄只能独自强撑着跟在一群比他年幼几岁的弟子们后面一步一挪,沐浴在这群师弟师妹鄙夷的目光中。
没办法身为长老的亲传弟子,如今有且只有他一个快立冠了还没有筑基,甚至还只是练气中期,按理说凌云子又没有缺他资源,花亦尘有的他应该都有一份,怪只怪陈霄本人天生资质愚钝,又懒惰不肯努力,不然灵石堆都堆出一个筑基来。
尤其是还有一个花亦尘和他对比,他们相差不了几岁,一个筑基后期,一个练气中期,实在是不能比。
不多时,就轮到陈霄,他对入口处给他发木牌的管事露出一个略微扭曲的笑容,在管事怪异的目光中抽走木牌,一步穿过流水似的幕布,踏进比试场。
待到凌云宗参赛弟子们都进了秘境,在一旁等候的神农诸位才走出来。
孟千秋领着同门对着凌云宗诸位长老一躬身行了一礼,随后一行五人朝着还未关闭的秘境入口走去。
此次为莫长老医治断肢的诊金便是孟千秋等弟子进入秘境的资格,也是在凌云宗宗主首肯下两宗之间进行的交易。
至于为何不请木秋医治,一来付不起诊金,二来则是比起孟千秋的师尊,木秋断肢再生之术不如人家,三来则是利益交换,这件事是木秋默许的。
神农谷和凌云宗两宗之间有木秋作为纽带,自然关系亲密,木秋身为前代凌云宗主之子,又怎会不知道小秘境的隐秘,这次孟千秋的师尊还是他叫来的,目的就是为他徒孙能入秘境寻找进入驼山小秘境的机缘。
驼山小秘境,虽然有一个小字,却是修真界十大秘境之一,尤为神秘,百年前上一个闯过驼山小秘境的主人公现下道途坦荡已经是一位元婴后期修士。
驼山,驼山,自然是以驼峰为名,驼山小秘境由两座山组成,一显一隐,各有一塔,塔内有诸多考验,凡是通关者都可以得到最为切合本身的宝物,更甚还有地级中品以上功法。
修真界以天地玄黄为阶段划分各类功法,其中以天为最高等,又以上中下划分品级。
地级功法就可修至元婴,是修真界中高端战力,一些小宗门,元婴就是一宗掌门,可庇护一方土地安全。
由此可见驼山小秘境的神秘和珍贵,只可惜上一位闯塔的人并未通过全部考验,失去进去隐山的资格,也就没人知道隐山又有何等动人心魄的奇珍异宝。
却说陈霄一进入秘境就被传送到宗门划分给练气后期弟子的那一片战场,他刚进秘境就落在一块不小的湖泊旁,白光一闪,身边多出一名不知道是师兄师弟的人。
陈霄动作迅猛一个起跳扑进湖中,残魂的经历告诉他,他有多不受同门待见,这会是宗门大比,他就是活生生的靶子,0569说过一个词叫什么来着——万人嫌,与其被人群殴,不如先行离开,找到机会再偷袭。
那名弟子刚落地,就听耳边噗通水声响起,他转头一看,除了满湖的涟漪和激荡的水花什么都没看着。
他撇撇嘴,也不知道是谁这般胆小,逃得真快,随后转身就走,边走边尝试联系和他暂时一队的队友们。
凌云子望着光幕中陈霄的表现,无奈地略过他,直接去看另一个亲传弟子所在的光幕,他怕看下去会生心魔,等不到陈霄出来就想一剑抽死他。
陈非白那样天赋异禀的剑修怎么会生出陈霄这样一个无用的废子。
“咦,徒儿,你小弟子练气后期了?”宗主也扫到陈霄的光幕,顿时觉得有趣,打都不敢打就逃跑,完全不像是凌云子养出来的徒弟。
凌云子再次扫了一眼光幕,神色复杂说:“他师兄压着他闭关了,今早才回来,也不知道用了多少灵石,硬生生把他推到练气九层。”
宗主不再多言,知道徒儿对陈霄尤为恨铁不成钢,说多了不好。
身旁坐着的长老们也聚在一起,纷纷对光幕中弟子们的表现各抒己见,一旁的管事们则记录下弟子的表现,这也是大比的一部分,以便弟子们平分的时候参考。
陈霄在水中静静地等了一会,待到察觉不到岸上的气息,他才如游鱼一般飞快游离这片区域,朝着右前方一处靠近密林的岸边游去。
不多时,一道如迅猛如豹的高大身影窜进密林。
这处秘境名为投石秘境,算是凌云宗弟子人尽皆知的一个地方,每隔几届大比就被拿出来作为战场给宗门弟子们比试。
三日前,花亦尘说要让陈霄筑基,然而时间还是太短,哪怕陈霄放开了吞噬灵兽血液中的精华,沐浴在灵石堆中,还是堪堪步入练气九层。
本着大家也算是同路人,陈霄这次干脆不在花亦尘面前掩饰自己的怪异,蓬勃的血气化成红雾被他吞噬,裸露在外的脖颈和脸上都被一道道红色图腾覆盖。
一呼一吸间,他强壮的肉体好似也在呼吸一样尽情享受着妖兽的血气精华。
那副模样还挺骇人,若不是花亦尘,换做其他人看到,只怕当场就把陈霄打成魔修一流。
残魂当年不就是因为救了那群不知所谓的同伴暴露自己的体术,一身森森血气十分霸道,可他明明救了那群人,却还是被他们打入魔修之流,受人追杀才会落入险地。
有着上一次的教训,陈霄这次若非必要一定不会轻易暴露自己所练的功法,他只是拿一些兽血练功,又不是杀戮同族,却偏偏人人喊打,那些丹修还用兽血炼药怎么不见被人排斥,这世道真是不讲道理。
想着些有的没的,陈霄寻了密林中一处僻静的地方,纵身一跃攀爬上一颗大树,往茂密的树冠中一藏,又收敛呼吸,让自己隐藏在树冠中。
顺带解了发带,一头湿漉漉的黑色长发披散开,这才运转凌云宗功法,驱散满身的水气。
须臾后,陈霄收功,震散聚在他身下的水雾,掏出储物袋从中取出刚才发的木牌,往额头上一贴读取这次大比的规则。
大比采用积分制度,分为两场,一场和修为相同的同门比,另一场则可越级挑战,战胜积百分,战败不扣分,且每层修为前三名可入凌云宗藏宝阁自选密宝。
这奖励确实很让人心动,陈霄按照说明给木牌输入灵气绑定它,随后把显现出陈霄两字的木牌挂在腰间。
一边回忆初赛的规则,一边抬手随意一拢长发用发带绑起。
【初赛规则:
一、寻得投石路者积十分;
二、采集灵药灵草灵石灵材等者积一至五分内附带灵药灵草灵材等名录;
三、每击败一名同门者积一分,初赛前一百名可入投石境内围,自选一处灵液池修炼。
另:木牌丢失者自行被投石境驱逐,请诸位保管好自己的计分牌。】
看来这场比赛的重点是保护住这块投石境的秘钥,其次才是寻找投石路,采摘灵药,以及挑战同门。
规则跟以前没有太大区别,陈霄在昨夜就从花亦尘手中拿到了投石境的地图,知道他现在身处在地图上标记的月湖密林处。
陈霄回忆着地图,默默在心底划分此次大比的场地,月湖沿东而行有一处石山,越过石山应该就是筑基妖兽的地盘,所以只要他不作死跑到筑基期弟子的比试场,就不会有事。
本来按照花亦尘的计划是准备把他喂到筑基,然后随身携带,可惜三日时间还是太短,陈霄撑死也只到练气九层,差一层入基。
投石路是投石秘境的重地,每时每刻都在移动,而且它还会伪装成和周遭别无二致的景致,等闲之辈分辨不出它的不同。
比起投石路,采集任务才更有可能获得积分,也是最容易获得积分的道路。
陈霄思考一瞬,决定先去采一些月石,虽然十斤月石才可积一分,但是积分少才好啊,少就意味着争的人也少。
他的首要目的还是保护好自己,毕竟这秘境里还藏着要他命的人,往日里宗门大比不是没有打出真火,拼着责罚也要打死对手的事件。
翻身一跃,陈霄稳稳落地,足下一点如猛兽追击,眨眼间奔出数米远,不多时就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密林中。
秘境外。
“不知所谓。”
木秋姗姗来迟,一来就听到凌云子的冷哼,他面上不显,心中好奇是何人惹怒了凌云子,于是顺着凌云子的目光定睛一看。
就见留影中大大小小的亮色格子里混入一个黑漆漆的,十分显眼,时不时闪起一点火花。
正是陈霄那小子在矿洞里挖矿呢。
木秋噗呲一笑,放出一张奢华的椅子,坐到他师侄身边,嘲笑他:“你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弟子。”
这话说的真不讨人喜欢,刚说完就被一旁坐着的宗主警告:“师兄,慎言。”
宗主告诫完木秋,又对凌云子道:“徒儿,你若实在恼怒他,不防等到此番事情结束,逐他离去便是了。”
这番话冷漠无情也完全没有避开周围长老的意思。
凌云子闻言,眉头一皱:“师尊,莫要再提此事,我答应过他父,这一生他陈霄都会是我的弟子。”
凌云子的回应让四周光明正大偷听他们师徒两人对话的长老们压下浮动的心思,又专注于光幕看各自的弟子去了。
木秋旁观这出戏,目光淡淡扫过凌云子,也不知道他师弟这么一个冷心冷肺的人怎么就教出这样重诺的弟子。
他师弟真会把凌云宗交到慕容鸣这位现在的凌云子手上吗?
有道是,人当自强不息。
矿洞深黑,陈霄又并未使用任何照明物品,伸手不见五指。
修士皆是眼力极好之辈,黑暗中也可视物,陈霄不照明情有可原。
可留影阵不是,它只能记录用,映照在外的光幕同样如是,左不过一副会动的画,谁能隔着画布看清画中的黑暗,显然是不能的。
因此陈霄才会选择来挖矿,一剑砸下去,岩壁被砸出一道豁口,陈霄调整呼吸配合他的炼体术运转全身的力量,磨炼起肉身。
只要他不是全力施展炼体术就不会爆发周身血气,周遭黑暗刚好可以隐蔽他身上若隐若现的图腾。
陈霄正是挖矿之事掩盖他磨炼体魄之实,顺带沉淀这几日暴涨的修为。
从石山上刮起的烈风呼啸着咆哮而下,却在穿行到密林时被高耸入云的成排巨木抵挡,消磨掉它暴烈的性子,只留下徐徐清风,吹动层层叠叠的树冠唰唰作响。
两名穿着外门弟子服的练气后期修士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罗盘在密林中行走,边走边低声密谈。
其中高个的那个问拿着罗盘的,道:“李师弟,寻到他了?”
被问的李师弟收起罗盘,回答他:“快了,那小子躲进矿洞,真真是丢尽凌云子师祖的颜面。”
“可不是,若非有一个好爹,他这样的人哪里能当上师祖的弟子。”
高个的回忆起当年他千辛万苦才爬上试剑峰,不远处一把巨剑就越过他飞进凌云宗。
剑上站着一个敦实的男童,高个当时还以为是哪位长老和他的弟子。
现在想起来都恨得很。
同样的天赋,陈霄就可以入内门拜凌云子为师,而他们只能成为碌碌无为的外门弟子,为了丁点资源争来斗去。
就连这次大比的名额也是托了那位师兄的福。
“张师兄,陈霄就在此处。”
二人站在月石矿洞外,各自取出身上的配剑,望向黑黝黝的洞口,嘴角挂笑。
选的好,这般黑正好做他的葬身地。
留影石又记录不了声音,到时候凌云子师祖要是问责就随便找个罪名按到陈霄身上。
哐当哐当。
坚硬的石壁被破开,一块拳头大小散发着莹莹月光的石头出现在陈霄眼前,他使劲一砸,月石掉落在地被他捡起。
月石这种灵石格外好看,本身和月没有任何关系,似月而得名,除了坚硬漂亮外一无是处,被许多修士当做照明的物品来用,一块能用上很久。
更多时候是作为女修衣裳的材料,一件能在夜里散发柔和月光的纱衣能卖出高价,别人陈霄不知道,但同峰的师姐师妹们都很喜欢就是了,差不多人手一件。
陈霄装好月石,洞中再次陷入黑暗,他抡起剑,再度砸上石壁,挖掘月石。
就这一小块大概六两左右拳头大小的月石他就挖了约摸有半个时辰,这矿果然难挖。
陈霄感叹,身躯绷紧,呼吸一转一换间,闭目重重对着石壁就是一击,黑暗中,淡淡的灵气包裹住他那柄宽大厚实的铁剑,一剑一剑磨炼他的体魄。
此剑重达数百斤,是他按照他爹手中那柄重玄剑自己打造的,没有别的功能,除了重。
他曾独自挥剑数千次,日日不间断,然而他就是没有剑道天赋,问剑石前谁都有所感悟,唯独他不能神入问剑石。
身为有剑魔之称的陈非白独子,师拜当代剑仙凌云子,却不能以剑入道,这是何等讽刺的事实。
陈霄也曾不甘,他自问勤学不辍,为什么就是修为没有半点进步,平白蹉跎岁月,最后还是只能改换道途,才堪堪修到练六层。
老天爷真会开玩笑,天道不公。
光幕外,木秋看着被凌云子斥责愚蠢,只会拿剑砸石壁的陈霄,瞳孔一暗,嘴角勾起,他可不是愚蠢,而是太聪慧,居然敢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修炼体术,实在是大胆。
不枉他看在徒孙和同类的面子上保他一命。
那日,木秋为他拔除异魂,就在最后时刻,准备释放魂力保护这小子时,一道独一无二霸道无比的图腾在识海显现,化作格外熟悉的木剑猛然抵御住异魂的反抗,为陈霄抗下异魂最后的反击。
木秋突然明白,为何一个小小练气弟子会抵御住魔族的残害,原来是花亦尘护住了他。
难怪,难怪,木秋耻笑花亦尘老牛吃嫩草,就在他捏着异魂准备离去之时,突然顿住,木剑再次化作图腾隐入识海,同时一道道若隐若现的锁链遍布陈霄的全身,连同识海也被囚禁住。
这是封锁血脉的后天阵法,施术者至少化神修为。
木秋明明察觉他是先天纯阳体魄,天生的体修,体内怎么会有血脉封锁禁制,这禁制不止封锁他的体质天资,更是会吞噬他的修为。
难怪这小子修为如此低,这般都能让他练气六层,若是除了这禁制,那他的天资该是何等的可怕。
木秋想归想,但他可没有为他人做嫁衣的打算,捏着异魂就出了陈霄的识海。
他刚一出来,就看见孟千秋在一旁拿着一张面具等候,只听这小辈笑着问道:“师祖啊,可否把你手中的魂魄借给我一用。”
木秋从回忆中回神,他关注的陈霄那小子黑漆漆的格子里有了变化。
修士哪一个不是耳聪目明,陈霄为着修炼绞尽脑汁,自打炼体后就常常接一二个小任务借此来出宗修炼,因为无人引导,他一身的本领全靠自己拼搏,在妖兽堆中厮杀。
早在那那人出声前,他就发现他的踪迹,立刻停下修炼,收敛气息藏进一旁的石壁后,此处进可攻退可逃,是他在进洞时就选好的绝佳位置。
陈霄可不信能越过他把他名字加进大比想要他命的人会没有准备。
这处小秘境里,除了还有求于他的花亦尘夜,陈霄谁都不信。
“陈师弟,别躲了,我是花师兄派来保护你的,你快出来吧。”
张李二人进了这矿洞,走了几条矿道都没有找到陈霄,高个李师兄沉着脸让师弟拿出那位给的罗盘试图精准定位陈霄,然而却没用,这罗盘最多只能粗粗定位陈霄所在的位置,并不能指导他们准确找到陈霄。
二人只知道陈霄进了矿洞,然而矿洞何其大,矿道也众多,李师兄找了七八条矿道都没找到人,渐渐暴躁起来。
张师弟收起不动的罗盘,安抚起师兄:“李师兄莫急,左右陈霄那小子还在矿洞,我们堵住洞口,料他也出不去。”
见李师兄听进去了,又道:“找不到他,我们诱他出来便是,等住抓住那小子,师兄想如何对他都可以,这矿洞何其暗,师祖他们也瞧不见,谁又知道我们都做了些什么。”
李师兄心情大好,哈哈大笑同意张师弟的说法。
二人遂折回洞口,不一会就在洞口处设下阵法,不许进不许出,保证陈霄逃也逃不掉。
顺带着在每到一条矿道都立下标记,只要陈霄从那经过就能发现他。
如此这般,二人也不点灯,在黝黑的矿道中行走,边走边呼唤起陈霄来。
“陈师弟,花师兄担心你一个人,特地叫我来和你组队,陈师弟,你在何处,快快出来和我汇合。”
随着呼喊声渐渐逼近,一道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在矿道内响起。
陈霄屏蔽自己的呼吸声,闭目倾听,不,不是一个人,有两道脚步声,一近一远,是两个人。
他猛地睁眼,脚步声越开越近,直到一具高长的身影停在他方才抡剑的地方,停住了呼喊,似乎是在判断什么。
青色的外衣在黑暗中很是显眼,陈霄眼神一暗,是外门弟子。
李师兄踢了一脚石壁下方干净的碎石,裂嘴一笑,转身环顾四周,提高声音喊:“陈师弟,我知道你在这,快出来吧,师兄看见你了。”
陈霄冷笑,狗屁的师兄,外门弟子可不敢喊内门弟子为师弟,哪怕他们再不满陈霄,哪次遇见他不是喊的陈师兄。
更何况还敢打着花亦尘的旗号欺骗他,这是当他有多蠢,会上这种当。
陈霄默不作声,矿洞空荡死寂,李师兄的回音在洞中飘荡,藏在后面的张师弟得到李师兄的提示后迅速布置下一道拦人的屏障,反身走出矿道口,他知道这处矿道还有另一个出口,准备两头堵住,来个瓮中捉鳖。
陈霄听见另一道脚步声渐远,深吸一口气,好让矿道中的人发觉他还在,然后才从藏身的岔道口后面走出来。
他略带惊喜出声,对不远处的人道:“这位师兄,真是我师兄叫你来的。”
“是啊,陈师弟。”李师兄大喜,当真是把人引出来了。
两人在黑暗中交谈,各自欣喜。
李师兄瞧见黑漆漆的高大人影,这小子一身黑还真不容易叫人发现,难怪他会进矿洞。
“师弟,跟师兄一道走吧。”他嘴上说着话,慢慢走近陈霄,手中的剑被他握紧,另一只手中握着一张储存雷击的符箓,只等着接近陈霄把他电麻。
陈霄也是一脸欣喜神色,在黑暗中和他靠近。
就在两人接近之后,李师兄夹着符箓的手抓向陈霄,他说:“陈师弟,这里可真黑,师兄牵你。”
电光火石间,陈霄的重剑挡住李师兄抓他的手,他目光往李师兄手指间已经被激发的雷符上一扫,回他:“这就不用了吧,这位外门师兄,师弟我能暗中视物,也非是三岁孩童,不需要别人牵。”
李师兄沉下脸,黑暗中对上陈霄明亮的眼眸,道:“陈师弟,你真是不识抬举。”
说罢,符箓猛然朝陈霄身上一扔,长剑抽出,直刺陈霄。
只听一道铮铮剑鸣,陈霄闪身后退躲过那张雷符,同时剑身往前一挡抵御住李师兄突然的直刺。
雷符落在陈霄身后的石壁,紫光闪耀,击碎石壁一角。
光芒在洞中一闪而过,也照亮了陈霄坚毅的侧脸,他目光如炬,嘴角带笑,长发被剑风吹起。
对面的外门同道,一张脸上带着怒容,对他怒目而视。
须臾后,矿道内再次陷入黑暗,剑身和剑身相交而过,陈霄抵住李师兄的偷袭,又抬剑重重朝着这位外门师兄挥去。
李师兄惊讶于自己居然被陈霄挥出的巨力逼退数步,不由得脸色阴沉。
他退到石壁边上,沉声呵斥陈霄:“陈师弟,乖乖送死有何不好,非要逼师兄我出手。”
黑暗中陈霄也能看清目光阴毒的眼睛直直盯着他。
“这位师兄说得什么话,我为何要乖乖送死。”陈霄说着话,双手握住手中巨剑灵力布满剑身,双腿发力,脚尖陷入地下坚硬的泥土中。
话音落地,犹如一支出鞘的利箭朝着李师兄的方向奔袭而去。
他动作且快且猛,让李师兄心中一沉,连连后退数步,大喝一声去,运转灵力趋使顾主给他的阵法融入手中灵剑,迫使它迅速幻化出八道分身,把奔来的陈霄困在剑阵中。
凌凌寒光四射,八把灵剑锋利的剑峰直指陈霄,只待他一动就将他扎成刺猬。
眨眼间,二人再次互换立场,李师兄占据上风。
陈霄不得不停下脚步,咧嘴一笑道:“这位外门师兄,不及筑基居然就能习得御剑之术,好天赋好本领。”
这话虽是恭维,更像嘲讽。
李师兄怒极反笑:“不及陈师弟你,身为凌云子师祖的亲传弟子,却连试剑石都不能触动。”
凭什么,大家对剑道都无天赋,我却只能在外门汲汲营营,而你却能师拜凌云子,天道何其不公。
话音未落,高悬半空的八剑齐动,朝着被困在正中的陈霄刺去。
八剑一真七假,真假难辨,真剑位置不定,若隐若现,且又身处幽黑矿道内,这剑阵实在是让人难以应对。
李师兄操纵着剑阵,一会从左一会从后对着陈霄劈砍挑刺,十分刁钻。
陈霄目不能分辨出真剑,抵挡住几次攻击后,被从右斜侧方突然显现身影的冷剑划破肩头,虽然他险险躲过,却还是擦出一道伤口。
好刁钻的阵法,不知道是谁炼的剑阵,实在是高,竟能让一个练气弟子超越等级御剑行凶。
陈霄无法分辨,干脆再次闭目侧耳倾听,把手中巨剑当做盾牌,抵挡住破空而来的暗中冷剑。
黑暗中,呼吸可闻,御剑而行的破空声虽轻微也明显。
是下面。
他耳朵一动,举剑一砸石土纷飞,两剑相遇剑峰擦过剑身发出刺耳声响,同时陈霄凌空翻转几圈这才躲过贴地袭来的冷剑。
“好师弟,有几分力气,可惜,你运气不好,今日遇到的不止是我。”李师兄额头浸出一头汗珠,脸色越发狰狞。
两人相交数十息的功夫,剑阵困不住陈霄不说,居然只划破他肩上一道皮,实在可恶,也让他心生一丝惊讶,陈霄这个灵石堆砌出来的假剑修也不是那么不堪。
可惜,他今日注定葬身于此。
李师兄高喊一声:“张师弟,还不速速出来,和我拿下陈霄此子!”
听到雷击折返回来的张师弟这才从不远处的洞口中现身,微胖的脸上带笑:“我这不是看师兄大显身手,用不上我嘛。”
他们两人确实是同伴,但酬金就摆在那,两个人分一份,和一个人独占,这其中差别可就大了。
更何况,谁知道那位到时候保不保得住他二人还未可说,张师弟跟他没脑子的李师兄可不一样。
他既想独占酬金,也不想平白背上杀害同门的黑锅,所以才会怂恿心中不平的瘦高个李师兄在前面探路。
最好就是他和陈霄两败俱伤,好让他这个渔翁得利。
张师弟打的好算盘,可惜了李师兄却没有如他的意,废物一个,迟迟拿不下陈霄不说,还暴露了他的存在。
而这位被誉为无药可救的陈师弟,可就给他惊喜了,果然陈非白的儿子就是不一样。
陈霄沉静下来,他自然知道矿洞内还有一个修士等着伏击他,从刚才开始他就在防备这位藏身暗中的帮手。
比起上来就想要他命一眼就能看穿的外门师兄,这个藏身暗处的可就难对付多了。
三人成三角对立,张师弟站出来了也没有立刻出手相帮,只是出声道:“陈师弟不愧是老祖的独子,一柄重剑虎虎生威,不辱老祖威名。”
本就在强撑马上要操控不住剑阵的李师兄即惊又怒,大吼出声:“什么老祖,你跟陈霄是什么关系,好呀,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这人,可真是蠢,这般蠢,又这般没用……
陈霄心中一紧,握紧手中巨剑转向方向。
“李师兄,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自然是和你一伙的。”张师弟也没有恼,慢悠悠从随身剑囊中抽出一柄细软的软剑来。
李师兄怒骂他:“张自得,你真要和我一伙,还不和我把他拿下,别忘了那位内门师兄是怎么……呸,你不出手,是想看我死吗?!我死了,你有什么好处,我一个人都拿不住他,难道你就可以!”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险些吼破了音,显然他不信同是外门的张师弟能比他更强大。
暴露了本名的张师弟叹息一声,对暗中戒备的陈霄笑道:“陈师兄,只好请你原谅小辈我了,谁让李师兄叫出我的本名,为了小命,只好请你葬身此处了。”
说罢,一道银光闪过,他人带着剑飞向陈霄。
弹指之间,身形诡异地出现在陈霄面前,软剑直奔陈霄面门,而一旁站着的李师兄也不是真的蠢笨不堪之辈,见此情形操纵着冷剑从陈霄身后刺去。
“你们如此行事就不怕我师尊和师祖在外面看到!”陈霄身形一矮,先是转身打飞冷剑,随后腰身弯成弧形,躲避迎面而来的软剑,一边躲一边挺高声音责问他二人。
“陈师弟,这就不必你操心了。”张自得悠悠道,软剑好似一条毒蛇缠住陈霄手中的巨剑让它不能挥动。
秘境外。
木秋哼笑一声,刚看到精彩处,陈霄就要一对二,谁知道留影阵就出了变故,影像就像是被搅浑的湖水扭曲起来,看也看不清。
好本事,居然能带进去干扰留影阵的灵器。
陈霄这小子果然很会惹祸上身。
矿道内的石壁在三人打斗间被击碎数道伤口,一块成人手臂长度的月石暴露出来,柔和的光芒照亮矿道。
陈霄被困在阵中,把张李两人的面目瞧得一清二楚。
他以一敌二,渐渐落入下风,身上多出十几道伤口,被这位名叫张自得的微胖修士一把软剑缠上,进不得退不能。
眼看逃脱不了,他忍不住问道:“两位师兄,能否告诉我,我陈霄究竟得罪了那位同门,招来今日祸事,好叫我死个明白。”
“陈师兄不必多问,到了下面做个糊涂鬼也好。”
张自得说完,期身上前,步步紧逼,一柄软剑如蛇似锦缎攀上陈霄拿剑的手臂,死死咬住他的手臂让他动弹不得,另一只手中招来一张符箓,在对上陈霄漆黑的瞳眸后轻叹一声,又收了回去。
如此好时机,不远处操控剑阵的李师兄自然不会错过,他额头青筋暴起,大喝一声:“给我死来。”
那柄暗剑从陈霄身后心口处显现就要直直穿透他的胸膛。
随后李师兄极喘着泄了灵力,靠上一旁的石壁。
千钧一发之际,陈霄却大笑一声:“天道,你可看见了,是他们要杀我。”
笑完,松开手中所握的巨剑,握掌成拳猩红血气从他身上浮现,右臂肌肉隆起在张自得惊讶的目光中震碎缠上手的软剑,同时一掌朝前猛然抓住他的肩头,在他惊怒之时,脚步轻盈往后一转,两人瞬间对调了位置。
噗嗤一声,张师弟皮肉被破开,那柄暗剑穿透他的胸膛,从未想过陈霄有此等巨力的张自得没有防备的倒在自己人的偷袭中。
陈霄把他随手一扔,回头望向还沉浸在成功得手喜悦中的李师兄。
只见一时间他的面色从喜到惊又到恐扭曲成一张诡异的表情。
“你,你……”望着陈霄冲李师兄奔袭而去高大的背影,张师弟颤抖着嘴唇,什么都没说出来就晕厥过去。
陈霄速度极快,一眨眼功夫就出现在李师兄的面前,在他的惊恐怒吼中,几拳了结了他的生命。
“你不是剑修!陈霄,你这个叛徒!”
剑修?他自然不是,凌云宗谁不知道他陈霄没有半点剑道天赋,一个剑修可不会拿陪伴一生的剑挖矿。
陈霄沉默不语,随后转向石壁中散发着光芒的月石,几拳下去砸碎石壁,顾不得飞溅在脸上的石块,把碎石和月石一道装进手中的须弥戒。
等到矿道再次陷入黑暗,他才返回到尸体旁,灵气如绳索射向不远处的另一个人,粘上剑柄拔出插在他身上的剑,抬手握住飞来的剑后给了这位外门师兄几剑,随后又返回张自得处。
对这位刚才心软放水的同门道:“莫怪我,这世道一向弱肉强食,张师兄下辈子可千万不要心软。”
说罢,陈霄捡起他碎裂的软剑,把剑柄处的一段碎剑插进他的心口,见他没有反应,这才蹲下身搜索他身上的物品。
方才他三人打斗中,击碎石壁露出月石,陈霄却不见两人有何反应,更何况他言语试探过两人,他们对师尊和宗主之言没有褪却和畏惧,可见他们身上一定带了什么能够干扰留影阵的东西,让外面的长老们没有办法看到秘境中发生的一切。
所以陈霄才放开了手脚,直接暴露自己不是剑修的事实。
别的不说,练气期内,论肉体强横,这群剑修谁能比得上他。
陈霄从尸体怀中只翻到几只储物袋,并上大比的弟子牌。
不在他们身上,那定在不远处,陈霄思及刚才张自得出现的地方,转身大步走去,果然就在他藏身的洞口下方发现一盏古朴的油灯,可见这便是他要找的物品。
油灯只有一点微光,马上就要熄灭,陈霄捡起油灯,为它续上一点灵力,果然这盏油灯又再度明亮起来。
如此看来油灯的主人便是张自得了,否则他不可能会轻易就给这个灵器续上灵力。
陈霄咧嘴一笑,好宝贝,现在是他的了。
随后握着油灯返回矿道中,把它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
然后伪造起李张两人自相残杀的痕迹。
若是以前的陈霄,是做不出这种杀人毁尸的事,可惨魂的悲惨经历告诉他,若是不想沦为他案上鱼肉,唯有狠绝,今日不过你死我活,陈霄若要活下去,自然只有请他们死。
秘境外,当然不止木秋一人察觉到留影阵的异样。
凌云子皱眉,一炷香前记录月石矿洞的留影阵就出现异常,画面扭曲不见人影,只有明明暗暗的水波闪动,那一格光幕亮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又很快暗了下去。
观看光幕记录弟子表现的管事很快就禀告宗主。
宗主颔首,表示知道了,问他是何时出现的异常,异样发生前可看清有人行事不对,又问到月石矿中进去了几名弟子。
管事一一回答后,一旁听完他们问答的凌云子招来统管外门的两位长老,让他们去查清楚方才进去的是哪两个弟子。
这件事透露出古怪,陈霄是他的弟子,虽然不讨喜了点,但一般没有人敢明着面针对他,尤其是外门弟子居然敢对他出手,思起陈霄近日的遭遇,只怕这是有心人在对付凌云宗。
宗主感叹一声多事之秋,遂下命搜查那两名弟子的住处。
却说凌云宗统治下云光城内,一间租给外人修炼的洞府内,一具苍白没有呼吸的躯壳横躺在玉石床上。
秘境中陈霄一剑捅入死去的张自得身躯之时,横躺在石塌上的躯壳突然睁眼,苍白的脸色渐渐回暖,肌肤变得柔软鲜活起来,他从石床上坐起。
陈霄那一剑捅得格外狠,疼啊,真疼啊。
他咧嘴无声大笑,一双眼睛睁得极大,瞳孔放大,显然十分兴奋。
“不愧是老祖的儿子,真狠啊,我好喜欢。”他舔舔嘴唇,发出一声感叹,不枉他舍弃一具躯壳试探,真好啊,剑魔的独子居然不是剑修。
两位外门长老很快就查出方才入了矿洞的两名弟子的身份,亲自前往他们二人的住所搜查了一番。
修士虽有储物袋,但有些东西是带不进秘境中的,在进入秘境时每名弟子的储物工具都被阵法扫过,且此次大比规定只准带灵石自用灵器符箓以及灵药,除此外其余皆不准。
这一搜查果然在弟子房中找到不应有的东西,几块可以在万宝楼中兑换一万灵石的铜牌,一个特殊的传讯灵器,而且有使用多次的痕迹。
几万灵石对寻常弟子可不是小数额,宗门发给内门练气期弟子每月的月俸不过二十块灵石,外门稍少一些也只有十五块而已,这些便足够他们平时修炼用了。
不管这些灵石是怎么来的,但肯定不是外门弟子正常情况下能拥有的身家。
这两样藏得深,套了三个储物袋不说,还在房梁挖了一个洞在里面,要不是长老们神识探查到储物袋的波动,普通弟子可没有这般强横的神识是找不到这藏起来的储物袋。
很快两位长老就折返回来向宗主回禀了搜查结果,把储物袋和传讯器一并交上去。
凌云子冷着脸向他师尊请命亲自彻查此事,得到许可后从他师尊手中接过两物。
木秋扫了一眼神色各异但都严肃起来的凌云宗宗门长老,又挥手招来一旁明显表现出坐立不安的神农谷众人,对凌云宗主道:“师弟,我带他们去别处看。”
宗主思虑片刻,对神农谷众人拱手道:“让诸位看笑话了。”
随即对木秋送出一物,正是连接投石秘境留影阵的分身灵器,他说:“师兄,且去吧。”
木秋随手接过,领着松了一口气的神农谷众人抬脚就走。
恰在此时,时刻关注着光幕的一个管事道:“陈霄师侄出来了。”
木秋闻言脚下一顿,长袖一甩卷着修为没他高的师侄们就飞走了。
凌云子本欲走也停下步伐,回头搜寻一番就在记录月湖的光幕中找到了他。
只见光幕中陈霄现身在月石矿的出口处狼狈逃出,灰头土脸不说,黑色劲装上满是划痕破洞,他捂在右肩的手上染血,一路踉踉跄跄跌进矿洞旁的月湖中。
就在他出来时,矿道处石崩地裂,一道雷光闪烁,几道符箓接二连三跟在他身后炸开,直到他落入水中才消停,这是有人在追杀他?
可并未见着人影。
凌云子就看见陈霄所在的光幕也跟着扭曲起来,顿时心中一紧,显然这是怕有人看到他们的所作所为,躲在矿道口等到激活了干扰灵器才走出来。
可这又有何意义,李风已经暴露,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凌云子还在思考,就见光幕恢复正常,湖面上涌现大片血迹,陈霄犹如落石往水低沉去,在往下就失去了身影。
他脸色一时难看万分,转身唤出飞剑就往存放弟子魂灯的偏殿飞去。
宗主轻叹一声,孽缘,陈霄此子若是还能活着出来,就把他关在师门,叫人看住他,不到金丹不许出去,至少不要叫他轻易死在外头,死在他师尊眼前。
投石秘境内。
陈霄任由自己坠落进湖底,克制着想要求生的本能一路下沉,直到深入水下十米,超出留影阵记录的范围才翻身如游鱼一跃穿过幽幽水草,深入湖中水道。
投石秘境处处都建立得有留影阵,但有几处地方是例外,月湖约八米以下水底正好不在留影阵阵法囊括范围内,所以陈霄才会一头扎回月湖。
月湖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除开形似弯月十分好看外不盛产灵物,而且水下暗道众多,流域极广,布置阵法劳财伤神,凌云宗并未收纳妖族弟子,自然也没有弟子闲着无事跳进月湖打斗,因此种种考虑月湖八米之下就未布置的有留影阵。
是以陈霄才在粗粗炼化那盏油灯时,又投喂数百灵石让它吸收,能够脱离一定距离控制住灵器之后,制造出这番被追杀落水的假象。
他也不需要取信凌云宗众人,只要暂时推脱开杀人嫌疑,等到宗门大比之后,他就会离开凌云宗。
不管是血脉禁制,还是他答应孟千秋的事,都等着陈霄去解决。
至于花亦尘和他的本命剑,等到解决完孟千秋的事再说。
陈霄一路闭气下潜,避开湖中低级妖兽和缠人的水草,同时脑海中不断回忆地图,他记得月湖水下有一条通往矿脉的暗河,那盏宝贝还等着他去回收呢。
也不知道是谁出手如此大方,这等灵器随手就能送出去。
湖中幽暗,底下暗河并不宽敞,好在陈霄掉落的位置离暗河很近,他一头扎进蜿蜒曲折的暗河逆流而上。
不多时就再次感应到断开神识连接的灵器,陈霄这才暗自放松,暗河怪石嶙峋,四周死寂幽深,十分让人不适应,他只能摸索着暗河中的怪石向着感应到的方向慢慢游走。
在前行一段暗河之后,暗河渐渐变的宽阔,周遭水流平缓,头顶和两旁石壁被水流侵蚀露出里面的月石矿,柔和的莹莹光芒照亮暗河,一些带着月光的半透明小鱼在他身边游动,陈霄从水中破头而出,头顶是一片空洞的岩壁。
水声滴答,石壁上的月石就像一盏盏明灯他归来的道路,陈霄心情放松,抬手冲大胆地游在他身侧的鱼群抓去。
鱼群被他的举动吓得四散开来,逗得陈霄哈哈大笑,他一个猛子扎进水中,窜出去数米。
约摸半柱香后,陈霄来到地图上表明的矿洞中,暗河旁的矿道上长满亮莹莹的蘑菇,大大小小晶莹剔透十分漂亮,一些昆虫窸窸窣窣地在蘑菇和发光的苔藓中穿行而过。
陈霄从暗河中爬出来,随后一屁股坐在河边,把四周许久没有见过生人的虫蚂吓跑。
这里大概是投石秘境最安全的地方之一,月石矿并不积聚灵气,月湖也没有灵物生长,这些生存在暗河洞中的小东西都是一些低级生物,只比凡间同类厉害一些,随便来个练气小修都能碾死它们。
陈霄被任它们在身旁乱爬,也不理会,自顾自盘腿坐下运功挥发掉身上的水汽,回复刚才打斗流失的体力,治疗身上的剑伤。
却说不被他惦记的花亦尘现在正准备御剑飞行到石山脚下,他也不急着去争抢灵物,挑战同门,只等着第二阶段开启,秘境撤销掉隔离阵法,好翻过石山去寻陈霄。
他不去招惹别人,却有人看到他的身影追寻在他身后一路跟过来。
花亦尘不得不御剑停在半空,对上同样御剑而来的筑基后期弟子。
来人正是同辈的另一个弟子,造化堂莫长老的大弟子,凌云宗新一代大师姐——傅云苓。
大师姐一袭碧绿色女弟子服,秀眉一挑目光凌厉直刺花亦尘,芊芊玉手甩出一柄水剑直指他,脆声道:“花师兄,可敢和我一战。”
花亦尘回应:“自无不可。”
与此同时,孟千秋带着一行神农谷的弟子赶到,正巧撞见这场约战。
他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风吹起他的长袍,只听他高声道:“两位道友,不如加我一个可好。”
约战的两人闻声同时转头,就看见神农谷的弟子们簇拥着孟千秋和他们对视。
花亦尘心中一沉,产生些许不好的预感,看来这场大比只怕另有目的。
“孟道友,为何你们也……”傅云苓秀眉微颦,随后吞下未出的话语,只因孟千秋等人身上挂着与他们同出一辙的秘境钥匙。
不论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大比赛场,总归也是宗主同意的。
傅云苓不再多想,遂要开口拒绝,她可没有和孟千秋比试的打算,大比才开始自然要留几分力等到第二轮夺冠。
“不必,孟道友一个医修不善打斗,我等怎好欺负你。”她还未出口,花亦尘就开口拒绝孟千秋的提议。
傅云苓转头看了他一眼,她怎么觉得花亦尘的话中带着刺。
而且孟千秋堂堂少谷主,神农谷的未来主人自然不能只是医修,她曾听闻孟千秋音攻一绝,要说打那肯定是能打的。
“花道友,这是怕伤了我,惹得师弟他伤心吗?”孟千秋取出一张琴盘腿坐下,反问花亦尘。
什么师弟?哪个师弟?
傅云苓听得一头雾水,但也发觉这两人铁定不对付,就这一句话的功夫姓孟的武器都拿出来了,他这是铁了心要和他们比试,或许只是想和花亦尘比试。
“伤心?这些年我可不曾在师弟口中听说过你。”花亦尘淡淡回他。
孟千秋也不搭话,毕竟他现在确实未参与过陈霄的过去,但不代表他就会把属于自己的师弟让给其他人。
他温和一笑:“花道友这话偏差了,我师弟这些年在你们凌云宗过得可不快活,否则他又怎么会不和你们提他童年旧友。”
这话说的……好招打。
傅云苓心中咋舌,干脆收起灵剑,对两人说:“我还有事,便不打扰二位叙旧。”
说着又回头对花亦尘道:“花师兄,我们改日再战。”说罢便御剑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孟千秋见她识趣离开,挥手对身后跟着的同门道:“你们也离开吧,自己小心些,我与花道友有事要说,莫要弄丢了秘境钥匙,过会儿我去寻你们。”
“是,师兄。”神农谷弟子以孟千秋马首是瞻,自然乖巧听话,眨眼间就消失在林中。
现场只剩下花亦尘和孟千秋两人。
“可敢和我一战,花道友。”孟千秋收起笑容对花亦尘说道。
花亦尘唤出本命剑,御空而立,答道:“自无不敢。”
他不知晓陈霄过去,但有一点他看得出来,陈霄对孟千秋若远若近,两人之间不是普通的师兄弟情意。
陈霄被他拘着闭关三日,而孟千秋第二天一早就来了,两人在他那间随身洞府说了不少秘话,每回孟千秋来,陈霄都会肃穆以待。
至于孟千秋,此子癫狂,隐隐之间被花亦尘发觉,他看陈霄放佛在看一件可以精雕细琢的物品。
这样一个危险人物,温和可亲不过是他的表皮,花亦尘可不会让同族小辈落在他的手中。
却说就在两人对上之时,凌云宗宗门弟子门的计分牌收到一条新的规则。
【四:击败神农谷弟子,胜可积三分,败则扣五分。
另:无故不得击杀同门或神农谷弟子,凡杀人者扣除积分,不得参与第二轮比试,大比过后刑堂问责。】
地下溶洞中,陈霄从修炼中醒来,正巧碰上规则更新,他略过有关神农谷弟子的规则,只专注后面的备注,看来是宗主出手了,他们必定看见自己落水的戏码。
否则不会有这条规则,看来残魂说的对,凌云子不喜他,却会护着他,陈霄默然。
随即从洞中起身,准备寻回他和张自得两人打斗的洞口,去拿走灵器,只要他不收起两人的计分牌,他们就不会被丢出秘境,自然也就不会让人知道他两人是何时死的。
就连那盏油灯,陈霄也只准备暂且借用,在离开秘境前,或者看情况过了初赛就把它扔弃。
现在只盼还没有人来这处矿穴。
然而这世界上,越是期盼什么越会背道而驰。
两名内门弟子出现在月石矿入口前。
“穆师妹,脚下小心。”男修护着他口中的穆师妹,用灵力悬浮起一把照明用的火把照亮矿洞的道路。
穆师妹浅浅一笑,柔声道:“师兄你也小心。”
他们两人是一对道侣,现在特意避开可能引起争斗的地方来矿道中躲安静,穆师妹和她的许师兄都不是天资卓越之辈,也没有远大的理想,知道自己修为不行,本来是不打算参加大比的,然而抗不过家中长辈们为他们打算,只得乖乖听话。
既然来都来了,自然也要做些打算。
穆师妹十分喜欢月石炼制的衣裙,干脆拉着道侣两人相伴来月石矿中挖掘月石。
挖掘的月石就算不上交师门换取大比计分,自己留着也是好的,刚好等到结亲的时候,请人炼制两套用月石制作的婚服。
光幕外,记录的管事长叹一声:“怎么又有人进去了,快,去问问进去的是哪位长老的弟子。”
木秋坐在偏殿中饮茶,他身旁是孟千秋的师尊,神农谷谷主的弟子,他的师侄——曲华。
“师叔,喝茶,千秋这孩子怎么一进去就和凌云子道友的长徒对上了,他们可是有什么旧怨。”
木秋接过他师侄的孝敬,回他说:“你是他师尊都不知道,我又如何得知。”
“唉,千秋他……”曲华叹气,他虽然是孟千秋的师尊,但实际上孟千秋都是他师姐也就孟千秋的亲娘在教导,他这个名义上的师尊对他知之甚少。
“师叔你也知道,师姐她一向严苛,千秋在师姐座下长大,和我不是很亲近,我这个师尊实在是名存实亡。”
木秋皱眉,放下茶盏,问道:“怎么?他没有受过你教导?”
曲华苦笑道:“也教过那么一两日。”
木秋闻言,心中一沉,他大弟子确实乖巧聪慧,却是一个实打实追求极致掌控欲强的性子,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亲近的人,孟千秋的爹就是因为受不了她这一点,干脆在外游历一去就是十数年。
他曾经劝过她,看来她是一点没有听进去。
“千秋师弟他琴中藏的有剑?”
身后突然响起几声惊讶的话音。
木秋和曲华抬头,正好看见孟千秋御剑对战。
秘境中,石山脚下。
孟千秋盘腿而坐,铮铮琴音好似催命的武器摧毁掉阻挡它去路的一切,一排排树木被琴音切断,惊得鸟兽四散。
琴音由远而近,一道道音波射向花亦尘,被他持剑逐一击碎随即挥出几剑反击回去,剑光如浪奔涌而出与音波相撞,爆发出一阵破裂的爆裂声盖过琴音,余波摧毁掉周遭山石草木。
飘逸的身影随着剑光一路朝前,花亦尘持剑迫近孟千秋。
坐在地上孟千秋清俊的面上带笑,琴音由缓入急,音符幻化成一只金色巨鹰,巨鹰飞向天空,忽又凌天坠下奔袭而至,张开锋利的巨爪抓向花亦尘。
花亦尘持剑一挡抵御住利爪的袭击,身形一矮被它压迫坠下几米,落了下风花亦尘面色不变,长剑和巨爪相交,数息后,抓住机会避开巨鹰的步步紧逼,一瞬间退后数米。
随后持剑朝天飞去,在巨鹰再度袭来之际,凝练灵气挥出一剑,剑光化作巨刃斩断鹰首后,依旧不停由上而下击向下空的孟千秋。
孟千秋身前显化出一道蛋壳形状的护盾,剑光被护盾抵御,破碎成光点,然而铮地一声琴弦应声而断,急促的乐曲戛然而止。
短短一刻钟,二人便粗粗分出胜负。
孟千秋也不恼,抬手从琴的左侧抽出一把银光凌凌的细剑,站起身随手把琴一扔,仍有它跌落山崖。
“乐器就是这般不经用。”他感叹一声,笑了笑。
对停在半空的花亦尘道:“花道友,就让我用这柄铁器再与你一战。”
月石矿毕竟是被废弃的矿洞,经历过数次劫难,地图上记载的有些通道天长日久饱受地下暗河侵蚀,又失去月石的支撑于是就腐朽坍塌。
陈霄小心翼翼挖开封住的矿道,留出够他通行的道路,随后从通道中走出。
动作轻柔隐蔽尽量不发出任何响动,他并不知晓是否有人进来矿洞,但以防万一还是提前做好准备。
离开地下暗河的区域,一路前行,矿道蜿蜒而上,陈霄抚摸着冰凉的石壁,在这空荡死寂的黑暗中行走,不得不感叹岁月的变迁。
听说以前投石秘境很热闹,刚开启的时候来探险的人很多,月石矿这种对修行无用的矿石也有人来挖掘,这些矿道就是当时的修士留下的痕迹。
可惜后来有传闻说投石秘境是问道仙境的子秘境,这处小秘境被几方争夺,里面来探险的修士险些踏破小秘境,外面大能们打的昏天地暗。
几经周折,最后被凌云宗的一个修士夺取了掌控权,从此投石秘境便成了凌云宗内供弟子修炼的小秘境之一。
因为只能在特定开启时间,启动麻烦便又变成大比的场所。
至于投石秘境是否是问道仙境的子秘境,当然不是,否则凌云宗也留不住。
当年一群大能堵在凌云宗山门前要求共享小秘境,不共享也要拥有探索权,上任凌云宗宗主同意了。
最后探索的结果就是传言有误,投石秘境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秘境,除了名字能跟问道仙境扯上联系外,没有其他的关系。
从此投石小秘境便安安心心地待在凌云宗。
修真界这种真真假假的传闻很多,残魂就亲身领略过对问道成仙疯魔修士的恐怖。
只不过不知道后来为何修真界突然安静祥和了一段时间,仙魔两道放下成见平和相处,修士们不在争抢资源,可惜那之后又突然爆发了一场风暴席卷整片沧澜大陆,还让系统0569猛然成长到无人可敌的地步……
这些重要的节点陈霄都没有在残魂的记忆中看到,他知道惨魂隐瞒了他很多东西,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他在隐瞒某种可怕的真相。
但陈霄并不需要残魂打着为他好的旗号隐瞒他一些真相,他并非三岁孩童,也不认为他承受不住真相的冲击。
陈霄时常能够感觉到他和残魂的区别,他们明明是一个人,陈霄却不知道为何只有那些可能发生的未来记忆的画面,却没有办法获取情感。
他就像一个看客坐在台下静静看着台上残魂上演一出又一出的好戏。
台上那个人真的是他吗?
这也是为什么那日孟千秋一开口,陈霄就答应他请求的原因之一。
说回孟千秋和花亦尘二人大战。
花亦尘见孟千秋从琴中取出一柄细剑,并无惊讶,只是对他话中对乐器的厌弃挑了挑眉,他要战那便战就是了。
“花道友,有时候真羡慕你,可以随性而为。”孟千秋修长的手指抚过剑刃,食指轻弹其上,慢悠悠感慨了一声。
随即,不等花亦尘细思他话中含义,他就期身上前,身形缥缈动作迅猛,一剑刺向花亦尘被他用剑挡下,一场激战就此开始。
两人从天上打到地下。
孟千秋的剑招没有花俏的地方,劈砍挑刺平平无奇,注入灵力的剑随心而动,短短时间二人就已经交手十数招,两道飘逸的身影打得山崩地裂,光幕外的众人只能窥见一道道残影和他们攻击的波动。
激战中,花亦尘落在树海里,脚悬停在一颗树冠之上,恰在此时孟千秋朝他杀来,手中利刃化成一柄巨大的剑影从天而下,宛若遮天蔽日向他劈来。
花亦尘适时抬手挥出无数的剑光,化作漩涡缠住巨剑的身影将它搅碎,又迎剑而上,一路崩碎剑影。
两人都不是怕死之辈,没有退缩的道理,自然迎难而上。
哪怕孟千秋手中的长剑承受不住暴涨的灵力,在他手中断裂,被他随手一扔跌落树海中,他也没有退后半步,反而抬手挥出一掌,巨大的掌印撞上花亦尘的剑招。
两道猛烈的攻击相撞,剧烈的能量波动瞬间摧毁他们脚下方圆数十米内的树海。
花亦尘身影一闪落在地上,潇潇树叶成雨从天降下,孟千秋降落在他对面。
两人四目相对,孟千秋温和一笑,眸色阴郁,他突然道:“花道友,你可知道是谁给陈霄师弟报名的此次大比。”
花亦尘心中一突,握紧手中木剑,只听孟千秋接着道:“是我啊,我为小师弟报的宗门大比。”
“你意欲何为。”花亦尘问他。
孟千秋笑了笑不答,接住一片落在眼前的嫩绿色叶片,说道:“花道友,你可曾听闻,早年间有传言投石小秘境是问道仙境的子秘境。”
等了一会,见花亦尘不作答,孟千秋慢慢悠悠说道:“传言确实有假,此处并非问道仙境的子秘境,可它啊,确确实实是一个子秘境。”
听闻此言,花亦尘终于做出了回应,直言道:“你进来是为了打开进入另一个秘境的通道。”
“花道友猜错了,不是我,是我师弟——陈霄。”
“只有身为白家血脉的他,才能够打开通往驼峰秘境的通道。”
没等他说完,花亦尘沉下心,提剑攻向孟千秋,被他身影带动的满地的落叶再次飞舞,漫天的叶雨中,他们二人再次战到一起。
树叶挡住了他们的身影,自然也挡住了秘境外诸位看客的视线,叫人分辨不清他们的嘴型,也猜不出孟千秋又说了什么。
“你口口声声叫他师弟,却是想要他的命。”花亦尘冷着脸借着掩人耳目的无边落叶质问孟千秋,一剑刺出,被这位他人眼中柔弱的医修挡下。
孟千秋开怀大笑,眼神冰冷又狂妄,他道:“你懂什么,我是在救他,这世间再没有比我更爱惜他的人了。”
“花亦尘,你以为你来得早就能当他的师兄吗,你错了,命中注定他最后只会是我师弟。”
任谁一转头,偌大一个乖巧听话的师弟丢了都会心痛。
孟千秋还和师弟约好一起去逛人间的花灯节,谁知道转眼的功夫他就和敌人同归于尽,好不容易赶到现场,就碰上师弟身躯开始消散,要不是0569扭转时空,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也说不定。
他千辛万苦才保留下自己的意识让自己在过去的身躯中苏醒。
忍住立刻去找师弟的冲动,照着原本的途径发展,等到进入凌云宗才去找师弟和他相认。
谁知道他竟然不认识自己不说,还对着另外一个早死鬼叫师兄,这让孟千秋怎么能忍。
他捡回来的人,他亲手养育的师弟,他们相伴数百年,这些难道都比不上花亦尘这个早就消失在世间的过客吗?
孟千秋不痛快极了。
若不是发现陈霄记忆缺失严重,让他暂时冷静下来,他也忍不到现在。
花亦尘回以冷笑,他是不懂这个看似温和的疯子在说什么,但他知道怎么刺痛孟千秋。
“只要我在一日,他就会叫我一日师兄,且陈霄他与我的关系,又怎是你能比得的。”
这话虽然刺痛了孟千秋,但他知道陈霄必会走上原来的道路,花亦尘也会死在凌云宗外。
两人都顾忌秘境外观看他们的同门和长老,自觉搅动弥漫画面的落叶,这场谈话还没有结束。
“小师弟若是知道是你把他逼进了秘境,又是你揭露他的血脉可以开启上级秘境的通道,必定不会在与你相交。”花亦尘咄咄逼人。
孟千秋看他一副陈霄长辈的表现,只觉好笑,一个将死之人,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懂陈霄注定也必须进入驼山秘境,突然有一瞬的释然。
他平静开口:“不,花道友啊,你什么都不懂,我师弟他必然会进入驼山秘境,不是今日也是来日,这是他的命运。”
驼山秘境……投石秘境竟然是驼山秘境的子秘境。
花亦尘瞳孔一缩,沉声道:“你知道他身负遗族血脉!”
这话一出口,孟千秋停住防御的攻势,此刻他终于变换了表情,清俊的脸上布满阴霾:“我师弟,他告诉你的。”
花亦尘不答,站起了身体,手中的本命剑现出原型剑锋开始抖动,灵气催动他周围的细小物体浮动。
木屑落在两人中间,孟千秋注意到他手中那柄换了模样的武器,猛然抬头,一双眼睛通红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他怒道:“好啊,原来是你,竟然是你!”
那剑的模样赫然是他师弟陈霄的本命武器,左不过一大一小,孟千秋终于认真起来,旋即他身影如雾瞬间消散在原地,只留下一个一个高的傀儡魔蛛出现在他方才所站的位置。
空中传来他平淡的声音:“今日你必死。”
花亦尘举剑回答:“那便请孟道友赐教了。”
却说,秘境外一片哗然,孟千秋毕竟是神农谷未来谷主,自然是众人的重点观察对象。
凌云宗设立的留影阵光幕原有两处,宗主和长老们观其一,另一处则是竖立在凌云宗入山大殿广场正中央给诸位弟子们观看的。
花亦尘和孟千秋两人相战引来大批弟子们对赌他两位谁胜谁负,谁能想到孟千秋一个医修居然能和修真界可以越级比斗的剑修战得旗鼓相当,实在是让人震惊。
然而这却不是让众人哗然的理由,最让人震惊的是,投石小秘境真的是一个子秘境,还是十大秘境驼山小秘境的子秘境。
而被誉为宗门废材的陈霄居然可以凭借白家血脉开启驼山小秘境。
这实在是一大奇闻,若非时期特殊,各宗封闭山门,只怕这个流言早就传遍修真界,北荒白家的门栏都要被人踏平。
光幕虽没有声音,但凌云宗不少修士早就练就读唇语的能力,青天白日之下,两人停下战斗,各站一旁,外面的弟子们好奇他们在说什么,于是就有师兄施展读唇术,把两人的对话翻译出来,这才引起全员喧哗议论纷纷。
开设的赌盘也从赌谁胜谁负,第二轮进阶的弟子名单,改换成陈霄是否真的能够开启驼山小秘境。
不少本来有资格参加大比的内门弟子气得捶胸顿足,而外门弟子则深恨自己不努力,错过了又一大机缘。
凌云子从藏灯室出来,知道陈霄还活着安了心,故而关注起另一名弟子花亦的安危,正好撞见他和孟千秋比斗,又把两人的对话看得一清二楚,霎时间又是心中难安。
此等隐秘之事,孟千秋一个小辈怎么可以随口就对人道出,半点警觉心都没有,他若是真的疼爱陈霄为何不隐藏住这件秘事。
“白家血脉当真能够驼山小秘境?”
“孟千秋师侄和陈师侄是什么关系,可是陈师侄告诉他的?”
“陈师侄糊涂啊,怎么可以把这等要事告诉给他人知道。”
“没错,此等要事应该禀告宗门,怎可轻易告知外人。”
凌云子冷着脸看向对陈霄口诛笔伐的长老们,听他们越说越过分,不由冷声呵斥:“够了,我乃陈霄的师尊,我都未曾责备他,尔等莫要太过分。”
等到他们消停了这才又沉声道:“这是我徒儿的私事,且本宗从来没有逼着门下弟子把手中机缘上交宗门的规矩,他说也罢,不愿说也罢,都与尔等何干。”
“更何况……”
凌云子还欲再说,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更何况,这件事若他本人也不知晓呢。”
众人闻言禁声,凌云子回头一看,就见木秋出现在石阶上。
“比起陈霄侄孙,不如请诸位解释一下,是谁把此次大比的内幕透露给门下弟子。”
木秋目光冷冷扫过凌云宗的长老们。
他毕竟是曾经的大师兄,在场的大部分长老都是他调教长大的师弟师妹,长辈被压制住,师侄辈更是不敢多言,现在被他目光扫过让长老们不自在极了,再没有刚才的盛气凌人。
“师兄,可是发生了何事。”宗主知道师兄无故一般不会插手凌云宗的事物,遂问道。
“驼山小秘境的事不知被谁透露给下面的弟子,弟子堂的赌局都开了,如今只怕有心人在弟子中挑拨,引起宗门内斗不说,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凌云宗也不好交代,师弟,封宗吧,秘境关闭弟子出来之前不要让任何消息传出去。”
方才木秋看到孟千秋所为,第一时间就冷着脸往凌云宗长老聚集地赶来,中途却得知下面有弟子在闹事。
而且他们竟然都知道了孟千秋口中的上级秘境是驼山小秘境,顿时眉心一紧,孟千秋和花亦尘两人后面的对话被遮挡,按理说他们不该知道是驼山小秘境。
木秋只好赶过去抓了一名金丹弟子了解情况,谁知道这群小辈们,赌局都开了,这速度快的,说没有人泄密他都不信。
眼看那几名弟子还在闹事,说宗门偏心内门弟子,把这偌大的机缘都给了门下长老的弟子和亲缘。
他不得不唤来执法堂的弟子们,让他们维持秩序,又冷声告诉这群要闹起来的弟子们,内门没去的人多了,而且大比全凭自愿,外门弟子若是想进大比,也没有人拦着他们,大可以直接报名修为达到就可参加比试。
处理完动乱后,木秋这才匆匆赶到,正巧听见凌云子为他不争气的弟子鸣不平,于是开口接上他的未完之语。
宗主神色肃穆,严厉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对站在一旁的凌云子和木秋道:“徒儿替我看好秘境,师兄请你在一旁协助。”
说完又沉声点了几位长老的名字,对余下长老们说:“我等去去就来,诸位同为宗门长老还望万事以凌云宗为重。”
随后留下木秋坐镇,他领着人就去开启护宗大阵顺带把各项事宜一一安排下去,尽量把危机掐灭在萌芽时刻。
木秋再次放出宝座,落座在首位,眼神幽幽看着光幕中的徒孙孟千秋,他一时有些看不清这个被他养育了几年的孩子,明知道秘境内遍布留影阵,还是把这等重要隐秘之事脱口而出。
说他在乎陈霄这个凡间师弟又不像,说他不在乎,却是他求着木秋解开陈霄体内的第一道封印,若不是孟千秋的请求,他也不会耗费心神解除陈霄体内的血脉封印,也就不会发现这个孩子居然是遗族混血儿。
一时间木秋眼神幽幽。
凌云子不知道师叔在想什么,看没人在闹事,在场长老聚都端正了神态,四处搜寻落水的陈霄,等待着他的再次出现。
至于那格还处在屏蔽中的格子自然被人忽略,殊不知一只三人小队步了前面那对道侣的后尘,跟着进了矿洞。
却说陈霄一路小心急行,放轻脚步在幽黑的矿道中行走,紧赶慢赶终于在别人发现前来到他存宝物的地方。
此处离他和人打斗的矿道有些许距离,离矿洞出口并不遥远,他撬开遮掩住油灯的石块,从石壁夹缝中取出油灯,准备带着它返回来路,然后在撤消它身上的灵力,解开这一片区域的屏蔽。
让别人误以为它的主人还是那两名追杀他的外门弟子。
一切都很顺利,陈霄拿着油灯打算折返回地下暗河区域,现在只差他计算好留影阵的距离,就可以安然渡过此番危机。
恰在此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矿道中回荡。
陈霄心中一沉,连忙遮蔽住灵器的光芒,又翻身躲进一旁矿洞上方的一处隐蔽的缺口,一身玄色外衣和周遭黑暗融为一体。
不多时,三道人影从矿道旁的岔道口匆匆走过,一道娇俏的少女声音带着怒气说道:“等我寻到他们定要他们好看。”
亮眼的光芒把她和她身旁的两名同门的影子拉长,陈霄挂上方的在石洞中,瞧着光芒一闪而过,拐进前方的岔道中。
一道温和的青年男声在安慰方才怒言的少女:“师妹别气,这回我们肯定堵住能他们。”
另一道年轻活泼的女声和男声一道响起,她喋喋不休地说着话:“没错,我们三个齐心一定能叫他们有进无出,等到时候就抢了他们的木牌,叫他们被驱逐出秘境去丢人现眼,师妹你就等着看他们……”
声音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陈霄的耳中,他又等了一会儿,不见任何动静,才从藏身的石洞中跳出,拿着灵器往身后的黑暗中走去,和三人所行方向背道而驰。
他方行进不远,就被矿道一阵剧烈的晃动打断,碎小的石块和尘土从头顶掉落,陈霄稳住身形抓住一旁石壁上的凸起物来保持平衡。
约摸过了五六十息,这种不平常的颤动才停止。
陈霄本来不愿去招惹这群人,听他们的言语中,前面进来了一队,后面的三人又是来寻仇,最少也是五六个人在矿道中打斗,看他们的方向,是要去主矿道之一。
如今不知道用了何种灵器打斗的动静居然让整座月石矿都跟着震动。
这群人就没有想过一个不好,打塌了主矿道,月石矿跟着坍塌,他们所有人都得跟着陪葬。
陈霄一边暗骂一边转身就往回走,途中还能感受到矿道的不平稳,他不由怒上心头,看来这群人是真不怕死。
预料之外的不怕死之辈打破他的计划,矿道通往地下暗河的地方因为长年累月受河水侵蚀格外脆弱,现在他再次返回地下暗河的通道已经是不可能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果然越往前走,矿道越宽广,掉落的石块土屑越多,陈霄从须弥戒中取出孟千秋当日送他的法器,神色复杂地看了一会儿,这才坚定地把它覆盖在面上。